牟八七与苏叶白驰出京城,就放慢了步伐。苏叶白挂念着父母安危,一直闷闷不乐。牟八七看在眼里,每到一处,便千方百计哄着苏叶白出去游玩,也希望能听见点京城的事情。
这一日,二人来到了隆兴府,二人进城后,便要找地方吃饭歇息。二人牵马在大街上且行且看,就见到前面一座三层大酒楼,正中牌匾朱书三个大字:牡丹楼。二人刚到门前,早有店伙计逢迎着把马从旁门牵入后院照料去了。
这时正是晌午吃饭时间,酒楼内人生鼎沸。牟八七与苏叶白上了二楼,坐下,要了几个菜,一壶酒,开始吃了起来。
苏叶白没有食欲,也不动筷子,只在那喝点酒,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牟八七说着话。这时,就听见楼梯咚咚响,人还未至,声音先到,只听见一个少女清脆的声音喊道:“三叔,快点,饿死我了。”然后,走上来四个人。
这头一个是个十六七岁的红衣少女,脸庞俊俏,神情活泼,手提一把挂着大长穗子的宝剑。后面是三个老头,一个瘸,拄着枪,一个驼,背着刀,一个少半截右臂,安着五齿尖钩。红衣少女快步走到一张空桌前,一屁股坐下,喊着小二:“小二快来,先上壶酒给本小姐解解渴。”
苏叶白在这边看着,他生在官宦之家,府中女性位低者卑伏,位高者矜持,何曾见过这样活泼的女孩,眉头不由得皱了皱,心里想到:“这准是穷乡僻野里出来的,缺乏教养的野丫头。”
那三个老头这时也随后来到红衣少女的桌边坐下,瘸老头慈祥的对红衣少女说:“雯儿,先吃点东西,再喝酒,空肚子喝酒不舒服。
驼背老头大不以为然,大声说道:“雯儿想喝就喝呗,一会儿菜就上来了,有什么要紧。”这老头的背驼的几近弯弓,但说出话来,如沉钟大吕,震人耳膜,让人十分惊讶。
这边苏叶白少年心性,一听这么一个野丫头,名字竟然有个雯字,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嘴里的酒都喷了出来。
那边红衣少女听见声音,朝这边一看,苏叶白的急忙忍住笑,憋的脸都红了。红衣少女见状,明白了几分,登时大怒起来,脸色通红,指着苏叶白这边,喊道:“你笑什么。”
苏叶白还未答话,那独臂的老头已起身离座,来到了苏叶白二人桌边,阴测测的说道:“这位看起来像位贵公子,还很喜欢笑,不知道一会变成臭公子了,还能不能笑出声来。”
牟八七此时在旁,已看出这老头因为这件小事起了杀心,心下骇然,知道遇见了心狠手辣之人,连忙起身抱拳道:“这位老丈,我家公子年少莽撞,但并无恶意,如有冒犯之处,还望海涵。”
独臂老头阴沉的还要说什么,就听见那边的瘸老头喊道:“四弟,算了吧,回来吃饭。”独臂老头这才罢休,凶狠的瞪了苏叶白一眼,说道:“我家老大嫌麻烦,算你小子捡着。”说完才慢腾腾地走了回去。
苏叶白从小娇生惯养,几时见到这么凶恶的人,脸色吓得苍白,坐在那里一句话说不出来。牟八七见状,连忙说道:“已经没事了,公子别害怕,喝点酒压压惊。”
红衣少女一直看着这边,当看见苏叶白被吓坏的样子,心里好不得意,笑颜如花,冲着独臂老头说道:“三伯,你真厉害。”
独臂老头一听红衣少女夸自己,犹如得吃仙药,通体舒泰,不禁眉开眼笑起来,筷子飞舞起来,一会就给红衣少女的碗中夹了一大堆菜。
这时,旁边的驼背老头不干了,鼻子哼了一声,脸呈不悦之色,放下筷子,脸望向旁边,一动也不动了。
红衣少女一看,知道驼背老头不高兴了,马上就计从心来,只见她夹起一块宫保鸡丁塞进嘴里,还没等嚼,眉头忽然皱了起来,把鸡肉又吐了出来,说道:“哎呀,这鸡肉咸死来了。”
驼背老头本来头朝一边扭着,一听这话,反应神速,啪的一拍桌子,喝道:“小二过来。”这一声响,把食客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驼背老头不禁微微得意起来。
店小二赶忙颠颠跑了过来,满面堆笑,问道:“这位大爷,有何吩咐?”
驼背老者一指菜盘,大声说道:“你们做菜放这么多盐,难道想咸死我宝贝侄女不成?”
店小二一听,知道这是找茬来了,连忙低声下气的说道:“大爷息怒,大爷息怒,可能小店厨师忙中出错,既然不和大爷们口味,我去禀报掌柜的,重新给大爷们做一份,一定口味清淡些。”
这个店小二说话如此伶俐,让驼背老子一时应对不上,张嘴结舌了半天,好不容易才说了句:“重做再不和我们口味,老子就把你们酒楼拆了。”
店小二喏了一声,急忙走了。驼背老者自觉无趣,低头喝起酒来。红衣少女却嫣然笑道:“还是二伯疼我。”驼背老头本来低头喝酒,一听这话,心花怒放,一扬脖,整杯酒就全干了下去。
瘸老头本来是老大,看着两个弟弟如此幼稚,心里正在不以为然,忽然听见红衣少女说还是二伯疼她,登时生气了,刚要忍不住说话,忽然听见身旁金枪轻微的嗡了一声,而后,整座酒楼嗡嗡之声开始不绝于耳,仿佛众多兵器都不安分起来。瘸老头心中警觉起来,四处观望,却见一位中年男子轻摇折扇,身后一名壮汉背着长包裹,一起走上楼来。
这位中年男子,走上楼来环顾一下,这时兵器的声音都已消失了,唯有一处角落还传出细微的嗡嗡声。那个角落里的桌边,只坐着一位客人,戴着草帽,吃饭也未摘下。
中年男子漫步走到戴草帽之人对面坐下,不慌不忙的说道:“安得之?”
戴草帽之人头也没抬,反问道:“你认识我?”
中年男子说道:“说来话长,我只能大概说说。”然后,中年男子收了折扇继续说道:“上古禹帝治水,安平天下,后以九州划之。禹帝恐洪水再次泛滥,命大剑师引天火铸剑九把,以龙九子命名,分插九州镇之。及后天下崩坏,九剑散落。”中年男子说到此,顿了一顿又说道:“其中青蒲牢剑被魏国信陵君收得,信陵君死后,被门客郑无痕盗得,郑家持五代,被风鸣客抢得,风鸣客传大徒弟杨求缺,杨家持三代,被奇剑山庄叶文灭门,奇剑山庄被五派联盟袭灭,五派盟主潇湘剑派掌门安百里霸得此剑,传五代至今。”
安得之手握着剑柄,那剑仍轻微的颤响。安得之仍未抬头,反问道:“所以呢?”
中年男子仍不慌不忙说道:“青蒲牢剑声清脆,有水波粼动之意,安掌门仔细听听。”
安得之说道:“你知道的很多。”
中年男子说道:“这只是九牛一毛而已,天下几百把宝剑,我都能如数家珍。
安得之手握剑柄更紧了:“那么,你是谁。”
中年男子说道:“从痴迷剑器之后,我已不是谁了,甚至不能称之为人,人们都叫我剑灵先生,我觉得很贴切。”
安得之问道:“火烧扬州藏剑楼,屠灭剑痴常品一家,将名剑席卷一空的是你?”
剑灵先生道:“当然是我,能有德占有剑痴藏品的,世上唯有剑灵先生。”
安得之问道:“天下这么大,你能抢得完么?”
剑灵先生道:“何谓抢,我本为世上宝剑而生,世上宝剑也在等我到来,我与宝剑本为一体,尔等凡人如果有一丝灵性,当为此庆幸不已。”
安得之听完此话,也不抬头,忽然拔剑,迅速攻出三招。剑灵先生见剑光逼近,轻轻避让,眼中却有说不出来的惊喜。安得之此时但觉得手中剑仿佛要挣脱出去一般,心中暗叫不妙,知道此剑已被蛊惑,也顾不得再次进攻,身子疾速翻了两翻,落在了楼梯口间。刚落下,就感觉背后一股大力袭来。原来抗包裹的汉子上楼来就一直站在那里未动,此时看见安得之落脚未稳,一掌就从背后袭来。眼看安得之已经无法避开这一掌了,忽然一个轻飘飘的身影霎时出现,握住那汉子的手腕,带在空中,连翻了几翻。这时,只听见一个娇柔的声音漂浮在酒楼中:“你们离开家时,难道父母亲没嘱咐你们吗,不要在金花十二楼里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