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陌生的床，看着熟悉的人。终于可以放松心情，放空头脑。身影转回床边，粗糙却温暖的手抚起他额前的发。
“怎么喝了这么多酒。”金母皱起眉头，儿子摇晃着走进来的时候，满屋子都是他身上散发的浓烈的酒气。
微微眨动着眼睛，现在不要问他为什么，因为一切都没有答案。他也不知道怎么会喝那么多酒，怎么会突然想回家。只知道，想不出还有哪里可以去，就是想像现在这样静静的躺着。都不存在了，恼人的过去，矛盾的未来，不知所措的现在。
“喝点蜂蜜水，解酒汤还在煮着。”
甜甜的滋味让他麻木的唇舌滋润了不少，吼间的干涩也逐渐消退。一碗下肚，还有甜味在嘴边回味，唇齿间香气弥漫。
“你也是要做爸爸的人了，这样子以后怎么教孩子。”金母爱怜的看着金在熙，唇边不经意的流露出笑意。
“培祯最近怎么样，还在闹别扭吗？”柔声细语像是点点甘露滴进他的心窝。
“她回来住了。”
“那就好。”缓解了一丝忧虑，声音更是欢快。
“她一个人在这里，现在又是需要照顾的时候，你就多陪陪她吧。我们和她也说不了什么话，她要是想吃点什么就回来告诉妈。”
喜悦期待却感染不到床上的人，呆呆的注视着前方空洞的墙壁。好像醒了，但头还疼着，好像还醉着，所有的一切却清晰在眼前。
“你就多让着她点。虽然跟我说不上几句话，看得出来人还是挺不错的。贤俊也说她挺和气的。看到你这样，妈也放心了。”
那张面容无预警的闯入脑海中。清瘦的模样，看上去无毒无害，无欲无求。天生的反骨在她的脸上没有透露出讯息，只是深深的流进骨髓。纤细的身躯却包裹着强烈的自我，外柔内刚，决不妥协。
“培祯现在的身体怎么样？”
母亲轻柔的声音把飘离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一时语塞，他在的时候她走了，她回来的时候，他又不在了。现在的他们，好像南北两极的磁铁，根本不可能待在一起。除了争辩，争吵就没有别的可以交谈。
“吃饭正常吗？我怀着你的时候吃不好睡不好，别提多难受了。”
“那为什么要生下我。”
金母怔怔的看着金在熙，安静代替了所有。
“为什么，”恳切的双眼只求得到答案，“为什么要生下我，爸爸丢下你了，你为什么还要生下我。”
平静的言语在两人的心中却是丢下石块，引得心中掀起波澜。他不明白，为什么女人对于孩子有着超乎寻常的执着。无论多么险恶的环境都不甘心抛弃，母亲是这样，连苏培祯也是这样。这究竟是种什么样的魔力。
“你是我的孩子，你的心跳在我的身体里，和别人都没有关系。”
这算是什么解释，荒谬的一塌糊涂，可为什么泪水在他的眼里打转。简单的一句话，在她光华尽逝的面容上再看不出悸动。但其中包含的艰难困苦又怎么是三言两语可以概括。忘得如此彻底，现在这样云淡风清，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妈。”低头走进来的金贤俊驱散了弥漫着的伤感气息。
“来啦。”金母起身笑着对金贤俊说。
金贤俊看到躺在床上的金在熙一愣，“哥。”
“怎么了。”金母转身走出房间，金贤俊做到金在熙身边悄声问。浮肿的双眼，眼眶泛红，一脸的倦容。
“没事，喝多了。”金在熙双手上下摩擦了下脸孔，轻描淡写的说。
“没事喝那么多干什么，不知道妈会担心吗？”金在熙放下手，转过头看着一脸严肃的金贤俊。刚才的口吻似乎是哥哥斥责不听话的弟弟。会心一笑，他终于长成了个男子汉，能够挑起重担。
“哥，跟我喝一杯吧。”
“没看见你哥刚喝完吗？”金在熙说完闭上眼又要睡去。
金贤俊抓住他的肩膀，直接把他扶着坐了起来。
“跟我喝一杯，就一杯。”金在熙想抬头挥掉肩头上的手，抬起头，坚定的眼神望着自己，不容拒绝是发出的讯息。
兄弟两人到了街口的小酒馆。金在熙的头隐隐作痛，不停的揉着太阳穴。金贤俊拿来一瓶酒，打开了瓶盖，把金在熙面前的酒杯倒满，而后把自己面前的也倒满。把酒瓶放到一边，默默的看着对面的金在熙。
“干什么看着我。”金在熙边揉着头边说。
“培祯的事是我告诉妈的。”金贤俊面无表情的说。
“她让你说你就说，你”本来没有想过为这件事责怪他，这一提起，金在熙突然气不打一处来，头痛的更厉害。
“我也觉得应该跟妈说。”金贤俊漠然的看着他。
“什么叫应该，你不会先问问我。”金在熙越觉得气愤。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就应该让妈知道。”金贤俊并没有因为金在熙的急躁而恼火，还是不温不火的说。
“你知道我怎么想，就不应该跟妈说，省的她伤心。”金在熙将面前的酒一口喝干，像是要压下心中怒火。
“你不能这么做。”刚放下酒杯，抬起头，一双冷冽的眸子直视过来。
金在熙嘴角一挑，发出一声满不在乎的轻笑，“这是我和苏培祯的事，为什么我不能这么做。”
“这不是你们两个人的事。”金贤俊冷静的如同环着一层冰霜。
“你知道妈妈有多希望你结婚生子，好好的过日子。你自己想怎样我不管，但我不想看到妈妈失望。”
“这是你的事，你只要好好的，妈妈就会有念想。”金在熙拿过酒瓶把被子倒满。
“她让我过自己的人生。”悬在半空的酒瓶突然停住，金在熙抬起头望着对面的男子。
“培祯说我应该过自己的人生，我不应该再为了弥补你的人生活着。”金贤俊端起酒杯，慢慢倒进嘴里，咽喉的灼热让他心头一热，活着的感觉就是这样。
“我需要正常的生活因为你不能，我只能按照世人的期望生活因为你不能。你身边不论是谁，我都会有冲动去保护，因为你习惯伤害。这样的日子太久了，久到忘了我原来到底是想干些什么，原来究竟是爱着什么人。让母亲欢喜，让母亲圆满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不要再把这些推给我，这也是你的责任，我不会再承担。还有，苏培祯也一样，娶她的是你，她爱的也是你，她是你的责任。”
缓缓的站起身，推开椅子，大步走出门去。原来空气是这样自由，人生可以这样轻松，嘴角的上扬也可以是这样容易。
这是他的弟弟吗？金在熙呆坐着久久不能回身，刚才的话语在耳边环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变成了他人生的永恒替补。他不能拥有的，希望弟弟能够拥有。以为是自己一直不停的支持的他，但在慢慢的却将自己的责任也统统扔到他的身上。他从来不说，只是默默在身后，就算被光芒掩盖也在所不惜，只是在自己倒下的时候，永远有他的支撑。
将空酒杯握在掌心，引出一张扭曲的脸，金在熙轻笑一声，“真是一只自私的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