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原来是一种酒
饮了就化作思念
而在陌生的城市里
我夜夜举杯
遥向着十六岁的那一年
————席慕蓉·《十六岁的花季》
21年前，93年，张凡十六岁，那一年寒假的某一天，张凡就坐在这只沙发上，身边坐着甜甜笑意的戚芳，戚父就坐在他的对面，满脸笑容，对着他说:“小凡，以后要多来阿叔这里，多过来陪陪小芳，阿叔和你爸是好朋友，将来还指望你们养老呢！”
那时在张凡眼里，戚父是格外慈祥的，那时的张凡和戚芳，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对于戚父话里的意思，却十分明白。
于是，虽然只有十六七岁，两个人还是顺理成章成为了情侣，我们一致认为，他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玉女。
于是，同班的女生渐渐没再黑眼圈，张凡也不再成了所有男人的公敌。要知道，除了戚芳，还有如其她三位级花等美女，除了张凡，还有白马等帅哥可以选择的嘛。
再过一年的寒假，张凡再次坐在这张沙发上，相同的位置，天堂和地狱的分别，面对的，是戚父截然不同的待遇，那一刻，戚父脸上黑云密布，酷似十殿地狱的阎王判官。那一刻，张凡如坐针毡，如同面临死刑的审判。
这一改变，源于张父生意的一落千丈。
这一年，张父一次疏忽，生意频临倒闭，雪上加霜的是，张母遭遇车祸，肇事司机逃之夭夭，张父倾尽家财，终究无法挽回妻子的生命，此事打击太大，张父从那以后，渾渾噩噩，无心东山再起，终日借酒消愁，加之债主上门逼债，最终，好好的一个人，不到几个月，就这样疯掉了。
忽如其来的横祸，令张凡变得一无所有，而戚父，不过和张父生意上的往来而已，说交情，也只是钱财上的交情，又怎会让女儿和张凡继续交往？
戚父尽管脸上黑云密布，总算不曾下雨，苦口婆心，威迫利诱地劝说张凡。
到最后，看着眼前的戚父的脸渐渐模糊不清，声音越来越乱七八遭，一句:“你可以走了。”张凡如蒙大赦，逃一般出了戚家。
背后，戚芳自始至终一言不发，表情平静，看着张凡快步离去。
天气并没有像电视里的脑残剧一样，骤然就风雨大作，可怜起我们的主角来，而是极不配合的烈日当空，仿佛在嘲笑张凡的幼稚，无知和异想天开。
张凡就这么一路狂奔，出了戚家，出了村子，脑子里一片空白，分不清东南西北。
突然间，前面一辆卡车呼啸而来，似在怒斥张凡的失神。
眼看就要撞到，卡车司机一个紧急刹车，吓出一身冷汗，探出头来咧咧骂了一声:“年轻人，别那么想不开，想死也太早了！”踩动油门扬长而去。
一刹那失神，张凡望着卡车远去的方向，咧嘴大笑起来:“我这是要去哪里？天堂还是地狱？我可还不想死。”
张凡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行走，火辣辣的阳光照射在身上，为他披上一层金色的外衣。然而张凡半点也没觉得自己很神圣，他只觉得自己很可恨，很可笑，很可悲，但不可怜。
是的，这世上，没有任何人会可怜弱者，所谓的可怜，只不过是强者对弱者廉价的施舍。
张凡并不需要谁的施舍，哪怕是爱情、友情，或者亲情。
幸好，除了爱情，他还拥有友情和亲情。
与白天相对的就是夜晚，到了晚上，胖子等闻讯都赶来了，拉着张凡进了一家大排档，闹着为张凡恢复单身而干杯。
第一次喝酒，第一次抽烟，第一次的爱情会这般夭折了吗？
张凡不想知道，他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只记得离开大排档时醉醺醺一瞥，酒桌下堆满了数以件计的啤酒瓶。然后，几个人由胖子领唱，声嘶力竭地对着啤酒瓶吼叫着当时的一首流行歌曲:
“……未知的旋律又响起，
是否我真的一无所有，
黑暗之中沉默地探索你的手;
是否我真的一无所有，
明天的我又要到哪里停泊……”
一整个晚上，张凡停泊在胖子家的卧室那张胖大的床上，睁大双眼，努力捕捉天花板上的灰尘，没有丝毫睡意，眼角分明蕴藏泪花。不过他始终认为那不是自己在哭，是一夜未眠导致的泪腺不受控制。
第二天早上，张凡系带一双血红血红的眼睛，叫齐胖子，卓扬，查海之，杨泽伟四个虎将，言明要和他们一起出去外面闯世界。
同样的话，张凡也对二叔说了一遍。
张叔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字字问道:“你决定要走？”
“是的！”张凡绝然决然点了点头。
张叔轻轻叹出一口气，之后语重深长的说:“你长大了，既然不想再读书，是可以出去闯一闯了，什么时候累了倦了，回来，二叔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至于你爸，二叔和你二婶会好好照顾他的！”
没有多少矫情的话，张凡简单收拾了行李，毅然走出了家门，瘦弱的身影，拉住大门，却久久不愿松开。
“真的，就这么离去吗？”张凡眺望戚芳家的方向，她在心里，她在眼前，可她又不在眼前。
“真的，就这么离去吗？”身边的杨泽伟抬了抬眼镜，问道。
“还是，我帮你问问？”胖子自告奋勇的道。
说话的两人，自然没有离家的打算，胖子的家境算是不错的，就算没再继续读书，也不愁没有出路。杨泽伟家境一般，一直成绩都好，有希望将来考上名牌大学，绝不会舍弃读书而远走他乡。
在张凡的迟疑犹豫中，胖子和杨泽伟转身直奔戚芳家。
等待是漫长的，从家门口到车站，完成了等待的过程，几个女孩紧跟在身后，那是前来送别的阿刀，兰兰，小穎等，我终究有事，没曾来得及为他们送行。
兰兰说:“再见！”斜眼一瞥卓扬，无语凝咽。
小穎说:“走好！”一脸的真诚。
阿刀也说:“走好！”
说出这两个字时，阿刀看向张凡，眼眸里布满雾花，充满不舍。
和阿刀一样的神色还有查海之，他默默注视着阿刀，不发一语。
胖子，杨泽伟都没有来，她也没有来。
缺席的，终究是缺席了。
(注:小说所出现的歌曲的发行年代，都会经过认真的校对，确保不会出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