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墨大街,花戏楼门前,锣鼓阵阵喧天,鞭炮声声齐鸣。李云生在门前接待宾朋来客,脸上喜气洋洋笑容可掬,与来客拱手寒暄。
忽见,从北面来了一顶轿子,四名轿夫一水的青衣小帽,青纱的轿面,蓝色的布帘儿,来到花戏楼门前停下。从轿子里面走出一个白面的壮年,大高个,三十来岁,身穿真丝白面绸缎,外面罩着一件展绿色布衫,隐约透露着儒雅之气。
这个人叫陈瑞,南阳的知府,天圣八年进士出身,受皇命来到南阳管辖黎民百姓。他是贫寒子弟出身,十年寒窗在窑洞,一朝登入庙堂,天下闻名。他做官以后身上没有那种官场上的勾心斗角,而是在此地本本分分的教化子民。
昨天李云生拿着请帖到衙门口给岑捕头送去一张,并没有给陈瑞,他不觉得一个商人的戏楼开张,能请得动一方的巨头。可是岑捕头却又要走一张,他一开始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看着站在陈瑞旁边的岑捕头在对他笑,他立刻就明白了,连忙撩着衣服跑到陈瑞面前,笑道:“哎呀,陈大人,欢迎欢迎啊,谢谢您还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小店的开张,小人真是受宠若惊啊。”
“嗳,这是应该的。”陈瑞摆了摆手道:“你说地方上的豪绅,又是善士,你的戏楼开张,本官理应前来道贺,恭喜恭喜。”
“不敢当、不敢当。”李云生连忙伸出手往里请。
陈瑞点点头往里面走去,岑捕头走到他面前笑笑,然后小声的说道:“李员外,我把知府大人都给你请了捧场了,你怎么谢我?”
李云生想了想笑道:“岑捕头在这南阳的地方上,只要有用的着李某的地方,您尽管开口,小人一定竭尽所能。”
“呵呵,没那么严重。”岑捕头在李云生耳边说道:“今后我来你这看戏,把看戏的钱免了就行。”
“这个当然。”李云生还以为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个,笑道:“岑捕头今后尽管来,小店一定安排的妥妥当当,来来,快里面请。”
在门外约一百米的地方,站着于师傅和李云秀,两人手里都拿着请帖,看到知府陈瑞进去,他们两个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于师傅掂掂手里的请帖说道:“李丫头,你看知府大人都进去了,咱们这种身份,还进去吗?”
李云秀把手里的请帖打开,上面确实写着,请自己今天务必要来,一时间她紧蹙娥眉道:“于师傅,这请帖是李员外亲自给咱们的,咱们要是不去,合适吗?”
于师傅道:“你没看见知府大人刚刚进去吗?像咱们这种凭手艺吃饭的人,有什么资格跟知府大人一起参加这种大场面?”
李云秀想了想道:“那怎么办?咱们总不能给人家回了吧?”
李云生送进去陈瑞,出门来继续迎接宾客,抬头间便看见了于师傅和李云秀站在一个拐角处,面露为难的神色,他想想刘雨说的话真是不假,自己都把自己看轻了,谁还能把你高看了。迈开大步就向他们俩走去。
“两位来了,为什么不进去?”李云生来到两人面前说道:“来,快请进吧,一会儿就开席了。”
“呵呵,那个李员外。”于师傅不好意思的说道:“您看今天来给您捧场的都是贵客,我们俩都是市井中的手艺人,我们就不进去了……。”
李云秀在旁边点点头,表示附和,她实在不想参加这种场面,今天来的全是当地的豪绅商贾,而且还有许多的公子哥。以前的种种,到现在她仍然心有余悸。
“你这叫什么话?”李云生截住他的话说道:“你们是市井中的手艺人,那我就不是市井中的商人了?咱们都一样。再说这两张请帖是小雨专门叮嘱我,一定要把你们请来,如果你们不进去,我一会见了他,你让我怎么交代,你们也不想在这大喜的日子里,让我难堪吧?”
“这个……。”于师傅和李云秀顿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什么这个那个的,走吧!”李云生拉着于师傅就往里走,李云秀咬着嘴唇想想,抬起小脚就跟着进去了。
…………
姚广带着清河班的众人来到后门,命人把东西抬进去。
他的脸色仍不太好,回转身看着后面的刘雨和姚仲,他有点恨铁不成钢,自己千辛万苦的留下刘雨,就是为了清河班以后的前途。跟刘雨经过这么多天相处,姚广知道他是个绝对讲义气的少年。对他好算是未雨绸缪,如果有一天自己走了,他们哥儿仨也不至于没个人照应,可是自己的小儿子竟然说出来那样一句话,怎能不令他气恼。
刘雨和姚仲在后面走走停停,姚仲一个劲儿给刘雨道歉:“小雨,我今天在家说的话,你真的没往心里去?”
“哎哟,我的好三哥。”刘雨无奈道:“我真的没往心里去,你要我说多少遍啊?”
“那你不会离开我们家吧?”他小心翼翼的问道,姚广早上喊得那句话,他听的出来是什么意思。
“现在不会,以后会。”刘雨轻松的笑道。
“啊,你还是会离开我们家。”姚仲哭丧着脸:“你不是说不往心里去吗?”
“三哥。”刘雨笑了笑嗤道:“我说现在不会离开,可是你想想,好男儿志在四方,你难道想一辈子呆在南阳?”
“是这样啊。”姚仲乐道:“吓我一跳,你说的对,好男儿就应该出去闯一闯。”
两个人说说笑笑来到姚广面前。
刘雨说道:“姚大伯,您站在这里等做什么,怎么不进去?”
“没事,我这不是再等你们嘛。”姚广用眼撇撇姚仲,跟刘雨说道:“我们进去吧。”
“嗯,姚大伯请。”
刘雨率先走进去,姚广下来台阶问道:“怎么样了,他说什么?”
姚仲缩缩头道:“他说暂时不会离开咱们家。”说完话,眼神怯怯的看向姚广。
“什么叫暂时不会?”
“他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不会一辈子呆在南阳。”
“还有呢?”姚广知道刘雨不会一辈子呆在这里,他现在只想知道刘雨以后会不会带着他们哥儿仨。
“还有?”姚仲眨巴眼睛想了想:“没有了,就这些。”
“他没说出去的时候带着你们哥儿仨吗?”
“哦,他好像说过会带着我。”
“什么叫好像?”姚广问了半天也问了个稀里糊涂,瞪着姚仲说道:“连句话就问不好,真是废物!”
…………
“小雨。”李云生匆匆跑到后台,找到刘雨说:“小雨,知府大人说先看戏,再吃饭,你有什么问题没有?”
“知府大人?”刘雨心说,这唱戏跟知府于什么关系?莫非……,想到这里忙问:“你是说今天开张,本地的知府大人也来了?”
李云生点头如捣蒜,刘雨捏捏手指暗道:“这当官的怎么说一套儿是一套儿?算了,先唱戏就先唱戏吧。”
“有问题吗?”刘云山问道。
“没问题。”回头喊道:“姚大伯,姚大伯,你在那里。”
“来了。”姚广从外面慌慌张张跑进来问道:“小雨,什么事儿?”
刘雨说道:“您去通知一下大伙,情况有变,让他们准备准备,咱们一会开戏。”
“好。”
李云生说道:“那我现在就叫人挂水牌子去。”说完招呼两个家奴过来,再他们耳边一阵叽叽咕咕,两人听完点点头,就出去了。
两个家奴把水牌子刚挂上去,街上的群众就围上去了,只见牌子上写着:兰文君《春秋配》,今日开张半价五百文一位。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现在的老百姓看戏都不掏钱,都是地方上的乡绅请戏班唱戏,他们只管看,看完就走,头一次听说看戏还用掏钱。这下有人不干了,从人群里挤出来一个瘦弱的老头嚷道:“我张诚走南闯北也好些年了,头一次听说看戏还要钱。要的还不少,一贯钱看一场,你们李员外是不是觉得我们是冤大头,敲我们竹杠?”
“哟,张员外,看您这话说的。”其中一个家奴道:“你和我们老爷都是做生意的,讲的是童叟无欺,既然我们老爷敢要一贯钱,就一定不会让您后悔。您在想想,以您这样的身份出去看戏,马车一个来回再加上吃饭,您觉得一贯钱够吗?肯定不够,但是在我们这里看戏您就省了,我们戏楼里不但有豪华的戏台,还有成排的座位,您可以坐下来慢慢看,静静听,关键是不用出南阳还离家近。”
张诚想了想,确实在理,陶出来钱放到家奴的手中说道:“好,我就进去看一回,戏要是好我天天来,戏要是不好,就这一次,下次就别想让大爷来了。”
“那是。”家奴接过钱,弯了弯腰道:“您里面请。”
他抬腿进去了,后面的人想想也是这个理,戏不好,下次不来就是了,上当也是上一次。而昨天看过的人,就没想那么多,他们是来看后面的,看不完他们心里别扭。
…………
此时戏楼里座无虚席,闹腾腾的观众对着戏台指指点点,一个劲儿的夸赞。
突然间,戏台上的锣鼓家伙响了,帷幕随着锣鼓点缓缓拉开,台上放着一张桌子,两边两把椅子,上面都罩着红色的大花布,后面一副街道的布景,《春秋配》全剧即将上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