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雨低估了这时候人们看戏的精神头儿,这才一会的功夫,就有人要往台上爬了,李云生在后台看到这种情况慌了,连忙跑出去来,拱手道:“各位、各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容李某说两句!。”
刚爬到一半的观众又下去了,在底下嚷嚷道:“你们还唱不唱了?这戏听的没头没尾怪难受的。”
“各位、各位,请大家静一静。”李云生双手压一压下面的声音,说道:“刚才大家看到这一出《春秋配》,是我请清河班专门为花戏楼排的新戏,以后大家再想看戏,可以到永墨大街的戏楼里去看,戏楼里有座位,大家可以坐下慢慢看,慢慢品,再也不用东奔西走……。”
他哪儿在台上滔滔不绝的讲着,刘雨三人在后台第一时间就把妆卸了,别看刘雨头上珠光宝气的很好看,那玩意可沉了,他头上的那些东西加起来最起码也得有个三五斤,老戴在头上受不了。
脱掉戏服,换上便服,刘雨顿时感觉到一阵轻松,心里道:“好久没穿这玩意了,一时间还真受不了。”
萧文、姚仲两人也换上了便服,来到刘雨面前,萧文问道:“我刚才的表演怎么样?”
“不怎么样。”刘雨当场批评道:“你演的是个正人君子,你跟我讲话的时候看我行,你都不跟我讲话了,你的眼神还老往我这儿飘,你飘什么飘?”
“我、我。”萧文口吃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想...想看你。”
“哈哈……小文,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小雨了吧?”
姚仲调侃着萧文,谁知刘雨一转头看着他说道:“还有你,你笑什么笑?刚才在台上是怎么回事?我都把水袖背到后面要往你怀里扑了,你竟然不伸手接着我,想什么呢?害的我差点扑到地上。”
说的姚仲把头低下了。
“我一再跟你们说,不要紧张、不要紧张,看看你们干的那点事,差点演砸了。”
刘雨严词犀利如刀,这一通编排,说的两个人低着头,都不敢抬头看他。
匆匆忙忙,李云生从前台回到后台,抹一把头上的汗珠,呼了一口气道:“我的妈呀,可算把这群祖宗给安抚好了。”
“怎么样了?前面没事了吧?”刘雨见李云生回来,也就不在训他们两个了。
李云生摇摇手道:“没事了。”
刘雨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戏楼唱戏?”
“明天下午。”李云生说道:“我发出去的帖子是明天晌午开张,先吃饭,然后再看戏。”
看看历史上开张的店铺,大部分都是这个流程,先吃饭,然后再谈别的,好多事情都是在饭局上谈成的,显然已经是个不成文的规定了。
刘雨点点头道:“是这样啊,那么你发出去的帖子请的都是什么人?”
“不等。”李云生想了想道:“有跟我交情不错的,有南阳的豪富商贾,还有衙门口的人。”
刘雨想了想问道:“你请李云秀和于师傅了吗?”
“请他们干什么?”李云生诧异道:“明天来的都是南阳有头有脸的人物,请他们那些裁缝手匠干什么?”
裁缝、工匠当时在古代属于下九流,上不得台面的人。李云生虽然说的比较含蓄,但还是被刘雨听出了其中的意思,他冷笑道:“哦,你的意思是他们不配进你的戏楼?那好,我属于优伶,地位还不如一个开妓院的,那明天我也不去了。”
刘雨说完就往外走,他生气的不是李云生没有请他们俩,而是李云生从骨子里发出来的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古代的商人被称为满身铜臭,胸无沟壑,也是属于下九流。同样都是下九流,你凭什么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他生气的地方在这儿。
李云生看他真要往外走,连忙上去说道:“好好,我错了,我一会回去就给他们写请帖,这样行了吧?”
“行了。”听见他道歉,刘雨笑了:“李员外,不是我矫情,你想想看,咱们地位都不高,何故要自己糟践自己。再说我身上穿的行头都是人家给做的,于情于理咱们都该知会一声,来不来那是他们的事,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是是是。”李云生连说三个是,真是拧不过这小子:“你先回去休息吧,养精蓄锐,准备明天唱全本剧,我带着几个人帮忙把戏台拆了。”
“谢谢李员外,咱们明天见。”
“不客气,明天见。”
…………
下午吃过饭,刘雨就把自己锁在房间内。他上午表演的时候,觉得自己的四肢有点僵硬,不太灵活,也不够柔美。于是他一个人在房间里练习,找找以前身上的那种感觉,这一练就是一下午,直到金珠儿来喊他吃饭才停下。
第二天凌晨,天还没有亮,他早早的爬起,来到院子里接着练。前世的他,就是凭着这份执着的心,从三百多个梨园娇子当中脱颖而出,直接被戏曲学院招走,成了名副其实的男旦。
屋里的姚广迷迷糊糊中听见院子里有动静,马上用胳膊肘支起身子,支棱着耳朵仔细的听。李氏也被他弄醒了,睁开惺忪的眼睛问道:“老姚,你怎么了?”
“你听,院子好像有动静。”
“嗯?”李氏连忙支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疑问道:“会不会小偷啊?”
“真是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姚广没好气的说道:“你要是小偷会在这个时间潜入别人家吗?那不是找死吗?”
“那是什么动静?”
“起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姚广起来,身上披着一件衣服,打开门往外瞅了瞅,天还有点黑,瞅不清楚,只见院子有影子好像是在练功,踢腿、压腿、弯腰、翻身,动作流畅,不带一丝滞留。
李氏也披着一件衣服出来,和姚广看见的一样,仔细再一看,发现是刘雨,纳闷道:“小雨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也许她的声音有点大,正在练功的刘雨听见身后有人说话,回转身见姚广门前站着两个人影,不用猜他也知道是谁,弯腰道:“大伯大娘,早上好。”
“啊!”姚广木讷的答应了一声,问道:“你起来练多长时间了?”
“一炷香?我也不知道了,反正有一会了。”刘雨说完,又接着练功。
“你有志气。”
他忽然想到什么,转身回屋。李氏瞬间就知道他要干什么,连忙喊道:“我去叫仲儿起床。”
…………
院子里,姚仲,没精打采的练着,萧文也是一样,从来都没有这么早起来过,现在还有发癔症。只有刘雨还在坚持着练功。
“你说你起来这么早干嘛?”姚仲哪儿不知道是练功还是在打盹,迷迷糊糊出来这么一句:“我正做梦娶媳妇呢,就让我娘给薅起来了。”
“我也是,从来没有起来这么早过。”萧文也一样,耷拉着两只胳膊。
刘雨停下手里的动作,突然没征兆的大叫了一声:“啊!!!”
“干什么,吓死我了。”
姚仲和萧文两个人瞬间清醒无比,再没有那种半死不活的样子了。
“哈哈,你们没有听说过一天之计在于晨这句话吗?”刘雨看着两个人的模样大笑道:“早晨是练功最好的时刻,不是有那句话嘛,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做咱们这一行的就必须天天练功,你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同行知道,三天不练观众知道。”
“嗯,说的有道理。”萧文现在有点明白刘雨说的意思了,于是笑道:“某人说过,干咱们这一行,仗的是幼功瓷实,少年趁着胳膊腿儿灵活,多锻炼。要不等到老胳膊老腿儿,再想练也于事无补了。所以,我决定了,从明天起,我要和你一起练功。”
“说的好。”
刘雨、萧文、姚仲见姚广从屋里出来,齐齐问好:“大伯(父亲)好。”
“嗯,好。”姚广看着刘雨越看越喜欢,再看看姚仲,怎么就觉得那么讨人嫌,皱着眉头道:“你看看你两个兄弟说的多好,再看看你,每天太阳都晒到屁股还不起床。”
姚仲现在长身体的时候,也是贪睡的年纪。听到老爹这句话,心里多少有点委屈,小声的嘀咕道:“干嘛老向着外人,我才是亲儿子好不好。”
这句话声音不大,但听在姚广耳朵里犹如晴天霹雳。作为一个老戏骨,清河班的班主,他觉得刘雨是颗好苗子,很希望将来他能扛起清河班的大旗,可是姚仲这句话说得姚广心里一阵无名火起,举手就要打。刘雨当然也听见了那句话,连忙上前拦住:“大伯,三哥也无心之过,您别在意。”
“不在意?我怎么能不在意。”想起以前的种种,姚广眼圈有点红,怒道:“我在他们三个身上下了多少功夫,我操了多少心,可是没一个争气的。我真不知道我以后死了,他们要怎么生活,怎么在这个世上立足。”
姚广的这大嗓门喊起来三里之外都听得见,正在屋里做饭的李氏和金珠儿,两个人跑出来,急忙问道:“怎么了?老姚,你干嘛?”
姚仲虽说岁数不大,但心里明白,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触怒了父亲,‘扑通’给姚广跪下说道:“爹,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说那句话。”
见儿子认错,姚广心里的怒气消了一半,不过仍没好气的说:“你跟我说管什么用,跟小雨说。”
刘雨连忙把姚仲搀扶起来,说道:“没事没事,刚才那句话,我根本没放在心上,三哥你别多想啊。”
不多想?他怎么能不多想,虽说姚广夫妇对自己和金珠儿都不错,但这里毕竟是自己的家,不能一直老挤在这里,是时候攒点钱买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