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慵懒地打在福临身上,吴良甫一惊,赶忙抬头去看福临。他依旧以昨夜的姿态坐着,手肘枕着下巴,脸上的倦怠一览无余,桌上摊着散乱的竟还是昨日加急送来的西南战况的公文,吴良甫小心瞥了一角,一字未批。
福临忽然抬头,一本本合上奏章,巨大的响声在清冷的宫中显得格外突兀。他绝望地低吟了声,靠着椅背,紧紧压住胸口,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吴良甫忙去端了茶来,正赶着出去宣太医。福临朝他摆了摆手,渐渐平息下来。
这几日,莫名的心慌缠的他夜不能寐,更是无法处理政务。他深吸了口气,接过吴良甫递来的茶,呷了一口,微微皱了皱眉。吴良甫赶忙碰了碰杯壁旋即跪下,茶温了。
“奴才该死……”福临抬手让她起身,眼却只盯着香炉中袅袅升起的青烟。淡淡的兰花香充溢着整个乾清宫。他有些若有所思的细细嗅着这些味道。吴良甫望着他日渐消瘦下去的脸颊,想到那些奏章,心中长长叹了口气。这些天,乌云珠未来求情,其他妃嫔自是明哲保身,至于皇后,必是不用提及,未同静妃同流合污来落进下石已是万幸,这个台阶,恐怕定是要自己去制了。
“求万岁爷开恩,放过兰主儿吧,兰主儿身子骨弱,那个牢笼叫她如何受得住……”
吴良甫分明是听到福临长舒了口气,才想着把悬着的心放下来,倒不料福临似乎想到了什么,皱紧了眉头,脸色越发阴沉下来,一言不发。
吴良甫慌了神,恐怕是揣错了圣意,一时语塞。
半晌。
“朕也不想如此。”福临声音沙哑,眼中写满了痛楚与愤恨。“多久了?”
“回万岁爷,已经,六天了。万岁爷?”
福临来回踱步,合上奏折,“摆驾。”
喜从天降,吴良甫乐呵呵的招呼着,正欲走,小太监顺儿进来禀报,“启禀皇上,襄亲王求见。”
吴良甫悔恨不迭,早是不该让顺儿瞧着外头的。恼怒的狠狠瞪了顺儿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顺儿望见吴公公恼羞成怒的神情,仿佛才算是明白过来,悔的跪在那儿忘了起身。胆战心惊地回望着福临,生怕这位任性的皇帝会做出什么惩罚来。
福临的手已渐近握的发白,脸上的青筋也狠狠崩在外头,像是要炸开一般。
忽然间,眉头却是渐渐舒展开来,似乎在用尽全力挤出那一个字,“宣。”
吴良甫迟疑了一阵,“宣襄亲王觐见。”
“博穆博果尔给皇上请安。”
“免礼。”
箭在弦上的紧迫,却让这二人演绎的如此轻松,福临甚至对博果尔露出许久不见的笑容。博果尔虽是眉间仍存着难以消却的忧虑,面上却勉强撑着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样。
吴良甫随见怪不怪,却还是隐隐的不解。只能对着顺儿干瞪眼。
福临松了松拳头,随即又握的更紧,几乎是要掐出血来。
“请皇上恩准兰烨与臣一道……皇上,请您放过兰烨,她做的任何事,任何决定,均是出于真心……”
福临咬紧着嘴唇,努力地压抑,狠狠想要挥去这些场景,博穆博果尔,博穆博果尔……
“臣恳请皇上放过……”
“才巡视灾区回来,这多日也累着了,先回府歇着吧……”
“皇上……”
“够了!”福临终于是忍不住大喝一声,重重喘着粗气,好容易平复下来。“朕还有要事待办,若无其他事启奏就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