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苑
孔四贞接过下人递上的端罩,蹑手蹑脚地走到福临身后,代他披上。“今夜无光,皇上对着满园鬼影,倒是看出味儿了?”
福临猛然回过了身,却在于孔四贞四目交汇的刹那,黯然,失了神采,怅然若失地,又背过了身去。“延龄,走了?”
这几日,孙延龄作是四贞的兄长,才华横溢,又抚的好琴,得了皇上的特许,日日入宫。
此后,福临便是抽身而出,或是沉思,或是阅卷,却再不发的一言,由着他二人风花雪月,反像是他,成了外人。
孔四贞有些不知该作何回应,干脆以沉默回应。福临望了望天,暮色沉得慑人,不觉间,已是这般久了。试问又有谁敢在这等时刻仍留了后宫。福临沉闷地问了一句。“几时了?”
孔四贞吹熄了门前的一盏宫灯。有些没好气的答话,“回皇上,早是过了戌时。”
福临叹了口气,又再次,陷入了沉寂。
“人都说孔四贞是新得宠的杨贵妃,将那‘梅妃’挤兑了‘上阳宫’去。可倒是有几个人得知个中深……”孔四贞坐了灯下,随意翻阅着书目,似是漫无边际的随意说着话。
夜,静谧的紧。
宫人们被差到了外殿候听,只留得吴良甫一人在内殿伺候,些时,隐约可见的他中规中矩的候着。
桌上的法兰西贡品,那个精巧的钟表,全然领会不得人的心结,不急不缓地走着,“滴答……滴答……滴答……”
福临却是不显的那样平静,频频回望着表盘上,行动如飞的指针,甚至急躁的,剥去了,窗棂上的白漆。
“明日还要早朝,皇上,您该就寝了。”孔四贞放下了书卷,非冷非热地相劝。
“几时了?”福临并未回身,只是拽着窗棂的手,又紧了紧。
“既是心早是不在,何不随了它去了,貌合神离,不过伤身之举。”孔四贞语罢招手唤了吴良甫进来,“吴公公,备轿,皇上移驾慈宁宫。”
福临的身子明显地一颤,像是隐秘叫人看穿了一般。
吴良甫愣了一阵,并是未敢动了半步。一时间,沉默的死寂。孔四贞望了一眼吴良甫,点了点头。妄下圣意,可是欺君之罪。吴良甫踟蹰再三。横了横心,像是为压倒心中的恐惧似的,大声呼喊了出来。“备轿,摆驾,慈宁宫。”
福临未发一言,竟也无责怪之意,兀自走了出去。
慈宁宫
佛龛前的檀香,发着幽幽的光亮。闪闪烁烁,像是恶鬼的双眸,盯着人毛骨悚然。
孝庄安静地跪在软垫上,拨动手上的念珠。念念有词。
“太后身子才好,别是操劳了,赶紧歇下吧。”苏沫尔立在一旁,瞥见外头兰烨瘦削单薄的背影,时日虽算不得长,却可见的兰烨对皇太后照料的用心。
何况她身子骨也虚,在这样,怎么熬得住?
“苏沫尔,你是心疼那个英佳氏吧。”孝庄微开了一眼,旋即又闭了上,“哀家岂是想做难人,只不过……”
微微的叹息声,吹动了鼎中的尘灰。悠扬的飘起,坠落。
一个小太监匆忙跑进来,“回禀皇太后,皇上到了。”
孝庄的嘴角牵起一抹滋味各异的苦笑。由着苏沫尔搀扶起身,“走,哀家等的人,到了。这么些日子,他终是,忍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