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烨本就未料得福临能够前来,如今瞧着福临一身将士衣服,心中自然也是明了,恐怕是瞒着太后,偷跑出宫的。
正是此刻,外头传来脚步阵阵。
兰烨一个箭步冲上了前,将门关了禁闭。
“主子,小泉子给您送点心过来了。”
兰烨努力压低着微颤的嗓音,“放了罢,我正在默经。你去吧,别叫人来搅扰。”
外头停顿了许久,伴着轻轻的来回踱步声后,终是传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兰烨复又开门验查了一番,万万不可让人瞧出了端倪,“皇上,您实在……您太任性了。若是让太后知道了……”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福临并不理会她的话语,上前揪住她的手,压制着的愤怒透着眼中泛着点点火光。“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朕?你信不过朕么?是不是?”
他猛烈地摇晃让烨儿觉得竟是要被晃散了一般。兰烨不愿注视他的怒目,撇过了头,手背火辣辣的疼痛。
“皇上,您再过些日子就要大婚了,您该在宫里做些事儿,不是到这儿来……”兰烨佯装镇定,劝说着福临。
“烨儿!”他终是忍不住发泄般的吼叫了出来,“任何人都无法逼朕做朕不愿做的事,可是你……你也要和她们同仇敌忾么?你也要站到那边去逼朕娶荣惠么?你难道不知道么……”福临渐渐失去了气力,到了最后,竟是有些难以觉察的哽咽。
“皇上。”兰烨依旧那样淡定地唤他,“您也知道,有些事,又何尝是兰烨能做得了主的。”说罢,浅浅一笑,“皇上所想,兰烨自是明白,皇上您也了然的。罢了,不提此事,兰烨得此机会在这潜心修佛也未尝不是好事。兰烨信您。”
……
“施主请留步。”福临才是匆匆行出塔,就听得人唤。回首,见得一白须僧人立于身后。淡如水墨的眸子,破了尘世的慧眼,叫人不自觉就肃然起敬。
“万岁爷,别介,该回宫了。”吴良甫有些不放心的在他耳边呢喃。
福临见着那白须僧人漠然的神色,稍稍透着些像是看透了他似的微妙神情,不禁就停下了脚步。
“大师有何指教?”二人各行了合手礼,福临虚心相问。
“施主仪态不凡,不似平常之人。老衲虽是不才,也尚有数言愿说与施主听。”老僧毕竟上了年纪,行走颇是不便,再且细看间,倒也是步步稳健。
福临回之默许一笑,“大师乃是得道高僧,何出此言,还望大师不计问者愚昧,悉心赐教。”
“不敢,不敢。”老僧立稳处,复行一礼,“玉泉寺前日有女施主入寺学佛,想必今日施主定是因此而来,此处近地只老衲与施主二人,不妨直言。老衲自那女施主至此,便是心神不宁,恐有事将生。老衲也知她定非凡胎,得施主这番倚重。可与她。”
那白须僧人一口气说得这么些话,难免的有些气喘,歇了片刻,复言,“于她,可非幸事。老衲见施主乃是性情急躁之人,免不了做得些冲事。凡事当是三思而后行。只愿施主去后可记得老衲今日这番肺腑。”
说道此处,却是莫名地叹了口气。余光向着四周瞟了数眼。
“施主。真如弦,死道边;曲如钩,反封侯。”
“曲如钩,反封侯。曲如钩,反封侯……”福临默念了数遍,终于,会心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