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赵世的目光,在天地一色之间,从远处徐徐而来了几匹骏马。头前有两人,一老一小。
老者年纪大概50岁上下,面如冠玉,身体修长,三缕长髯,一双凤眼显得说不出的精明与睿智;少年年约20岁左右,面如重枣,虎目圆睁,朝气蓬勃不怒自威。
二人均是身披大氅,端坐于马上。看穿着打扮不是王公贵族,也是大户人家,不过老者的身份明显要低于少年人。他一直落后于少年人有半个马头的距离。就这样地不离不弃,亦步亦趋。
在二人身后,则是几名武士模样打扮的随从。他们个个虎背熊腰,孔武有力。虽于风雪之中,亦是顶盔冠甲,一丝不苟。
每匹马的身后驮着许多的猎物,但是这并没有丝毫影响到马队的速度。他们总能保持着警戒的队形,将那一老一小围在当中。
马队停在了河边,骏马于风雪中打着响鼻,不住的踩踏着雪地,貌似在寻找可以充饥的青草。一行人看样子应该是打猎归来,寻得渡口,准备回城的。
“哈哈哈哈,真是太痛快了。平时整日里被阿姆困在宫里,不让我出来。今天要不是我趁着她和公孙弘有事相商,偷偷的跑出来,哪里能打得这么多的猎物?痛快,太痛快了。”
少年人一脸的兴奋,不住地对身边的众人说道。
而此时少年人身边的老者,则是一脸的苦笑,对着他言道,“国君,你还是想想回到宫里之后该怎么和夫人解释吧。
我看此时城门应该已经关闭了。即便没关,此时又去哪里寻得渡船载我们过河啊?”
少年一脸的不在乎,对着老者言道,“解释?解释什么?我中山马上得天下,身为一国之君,怎可不熟弓马?
田猎不过是小道尔,我要做的是将来有朝一日与诸侯征战于天下!
再说,即便今日里回不去了,那又如何?大不了就在这天地之间休息一晚即可。想我鲜于氏先祖当年爬冰卧雪,风餐露宿的。
更有桓公于太行山中励精图治,休养生息。至此,方有我中山而今千乘之国的地位。身为其后世子孙,难道连这点小小的苦楚都忍受不了么?
我说你个老司马,这些平日里你给我讲的东西,而今你自己都忘记了不成?”
“国君能胸怀宏图壮志,更不忘先祖创业之艰难,身为臣下听到这些真是无比的开心,感动的真是喜极而泣啊。
可是,而今您毕竟还未亲政,有些事情.还是.。还是需要尽量地斟酌,斟酌一二的好。
如果今日之事被百官知晓,始终会有些影响的。”老者一边做感慨万千状,一边又忧心忡忡的言道。
少年人听后,不禁撇了撇嘴,
“百官?你想说的是乐池老相国吧?乐池此人有时确实是,有那么点的食古不化的。让人难以亲近。但是.”
说道这里,少年人看着身边的老者,突然声色俱厉的继续言道,“但是,老相国先后服侍过三代先君,一生劳苦功高。其有功于社稷,有功于中山,更有功于寡人!乐池者,国之柱石也!
司马喜!你以为你那点挑拨离间的小伎俩就能瞒骗过寡人么?你真当寡人不知道你与老相国向来政见不合?而你又一心想做我中山国相不成?
你真当寡人是一个可以被你愚弄哄骗的黄口小子(三声)不成?恩?你是不是觉得,挑拨了我与老相国的关系之后,你就可以坐收渔人之利了?
你是不是要毁我邦国?坏我栋梁?
汝嫌命长否,欲以身试寡人之剑是否锋利乎?”
“老臣万死!
老臣何敢与老相国争一日之长短?何敢坏我中山之柱石?
老臣确与相国大人有过争执,但是那也都是一心为公,绝无私情啊。老臣对国君,对中山的赤胆忠心苍天可见,天日可表啊!
国君如果还是不信,请即斩我头!
司马喜的一腔热血,必定可以证明一切!
只是,呜呜呜,只是老臣自国君幼年之时就开始照料国君了。老臣走后,还请国君以后多多保重,爱惜自己的身体。万不可再贪恋那杯中之物了。呜呜呜呜呜!!!!”
老者说罢,就翻身下马,跪于少年人马前,并以头抢地,声泪俱下的哭诉道。
原来此二人就是当今中山国的国君,姬厝,也就是后世的中山王厝。以及而今中山国的司徒,司马喜,就是未来太史公怹老家人的亲祖宗。
说起姬厝,此时的他不过刚刚即位不久而已,还不到一年。
年纪只有16的他,却已经是一国之君了。虽说此时的中山国不是什么万乘大国,但那也是地圆五百余里,兵车过千乘的小霸了。而年轻气盛的姬厝,更是梦想着有朝一日可以和诸侯们会猎于天下,逐鹿于中原。
不过由于按照礼制,他如今还没有成年,所以也就没办法亲政。是以国事一直把持在自己的亲母,也就是当今的太后成阳夫人与老相国乐池手中。这就是为何后世记载其“幼童未通智,唯傅姆是从”的原因了。
至于司马喜,他也是一位国朝老臣了。他于成公后期便到达了中山国,并深受信赖。后来更被托付教导姬厝的大任。
改元以来,便被授予了司徒一职。可以说,此时的他是除了乐池之外,中山百官之中地位最显赫之人了。
但是人对于权力的**是没有止尽的。得陇而望蜀,司徒?毕竟还不是国相嘛。自己上边总有那么一个人在那里压着,指手画脚的,实在是很不舒服啊。这极大地刺激着司马喜的神经。所以他经常是一有机会就与乐池作对,妄图取而代之。
今日就是如此,想于国君面前给乐池老儿上上眼药。可没成想,国君他慧眼识人,完全看穿了自己的把戏。所以此刻冷汗直冒,只有大打忠心、感情牌了。
看着自己马前,哭拜于雪地之中的司马喜,姬厝也不禁想起往日种种。念及其一直在自己身边忠心耿耿的,照顾地也还算周到。
而且更难得的是他并不像乐池那般,对自己总是一副说教的嘴脸。而是处处替自己着想,每每能让自己可以有意外之喜。想到这些,握剑的手不禁松了下来。眼神也变得柔和起来,轻声对司马喜言道。
“司马喜,我也知你并无他意,不过是你嫉妒之心在作怪而已。须知,你与老相国皆是我中山的股肱之臣,要和睦无间才是。以后断不可再起别的心思了,知否?”
“国君的教训,老臣不敢一日或忘。”
“好了,寡人也是年轻气盛,刚才一时失言了。你先起来吧,地上凉,你也老了,莫要冻坏才是。”
“国君如此关心臣下,臣下真是感动莫名啊!呜呜呜!!!!”
“好了,好了,起来吧。看来真如你说的那样,我们今日是进不了灵寿城了,只能在这风雪之中露宿了。你去着人准备准备。”看着痛哭流涕的司马喜,姬厝不禁摆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