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临淄。
甘德还在为了昨晚的五星连珠的成因翻查史料,但都是各说各话。于是便开始了每天日间的太阳观测。
突然透过墨石,(一种近似透明的黑色石头)发现今天的太阳好像,与往常的不大一样。但见太阳里,好像有一个人影似的,于是大吃了一惊。要知道,昨晚才刚出现了五星连珠,而白天太阳这又出现了异象,于是连忙在旁边的竹简上刻下了一句话------“日中有立人之象”。
于是,日后成书的《甘石星经》上便出现了,中国乃至世界,人类最早的,关于太阳黑子的记录了。
不过后由于《星经》多已亡佚(散失),加之后人于整理之时,不知前因后果,所以关于这次五星连珠,和太阳黑子爆发是几乎在24小时之内同时发生的记录,也就不为人知了。
几件看似不相关的事,都发生在了一起,这就造成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代国中山国交界,黄昏。
一哨车骑正缓慢的行驶在高矮错落的土道之上。而车队的主人此时正坐在一辆四骑马车上,不住的长吁短叹。其人年近五旬,尚无所出,此次远道代国祭祖,无非时要求祖宗庇佑,借而得他个一男半女的,也好承欢膝下。并告慰先祖泉下之灵。
看着道路两旁的枯树昏鸦,一股悲凉不禁而出。车下徒步的老家人,不住的劝道,
“相国大人,勿需懊恼,祖先一定会保佑您的。我乐家乃中山望族,更赖相国十数年如一日,辅佐君上。上天定能体恤下情,断不会绝我祭祀的。您一定能喜得麟儿,继承家业的!”
“承家老吉言,老夫一直无子,原本想收养吾丘明,让他承继我乐家的香火。但是,奈何,他那个人就是一块榆木疙瘩,说什么也不同意。
所以至今,还没有碰到有缘之人啊。”
说话的老者,一身青衣,三缕长髯业已花白,但却油光水亮。可见平日里极之爱护。此人便是,名扬于宇内,威加于诸侯的中山国国相,乐池。
马车还在缓缓的行驶着,突然天边一道白光,汇于落日之下。然后于白光与地面交际之处一声炸雷骤然响起。驷马俱惊,暴跳而起。
好在乐池,虽是相国,亦为大将。但不见慌乱,而是紧紧抓住了司缰,以控制惊马。车下老家人,也是用力拽住了驷马的笼头,并不住安抚马匹。
“予!!!!!!”
好半天,马这才安静了下来。家老此时已经一身的冷汗,不住的擦抹着额头。心有余悸地说道,“乖乖,平日旱天雷,真真吓死人了。”
此时,乐池也从车上下来,对家老道,“我看这不仅是旱天雷吧,看前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家老与我一起过去看看,如何?”
“一切但凭相国做主。”
言罢,二人便一起向落雷处走去。
行约不久,便看见一片桃林,不过都是野桃树罢了。时值初冬,早已仅剩枯枝在微风中摇曳。
“相国,落雷应是落于附近的。值此异象,难道说有什么山精妖怪渡劫不成?抑或是什么奇珍异宝出世?”老家老一脸的神叨,一边往桃林里走一边四处踅摸。
“哈哈,昔日文王于落雷处,喜得百子。此番,说不定当老夫俘获麟儿呢!”乐池跟家老打着哈哈道。
“文王百子是为雷震子,那是个尖嘴猴腮的雷公模样。难道相国您的麟儿也是个雷公崽子不成?”
“去,去,边去。好你个乐福,平白消遣起你家老爷来了。找打!”
“哈哈,谢老爷赐打!”
主仆二人,一阵调笑,连日来的颓气不禁一扫。此时皆有寻幽探宝之感,不禁兴趣盎然。
突然,家老一声惨叫,“哎呀我的妈呀!真是个雷公!!!”
原来家老光顾和主人说笑,不意一脚踩空,摔倒在地。而他正好摔在一坨黑乎乎的东西上边。没错,是一坨。黑乎乎的,正冒着白烟,于烟雾中貌似还有阵阵肉香传来。
家老定睛一瞧,“妈呀,是个人型物体!”但见一个浑身黑乎乎的人躺在不远处的草丛之中。这个人一脸黑灰,头发奇短,还在冒烟。浑身没有一块好地方,双眼紧闭,像是被火焚烧过一样,说是烧猪都比此人好看不少。
“相国,是人,是个人。就是不知道是死是活?难道真是山精渡劫不成?”
“胡说,乐福,速去车内取我药箱,此人或许还有救。”说话间,乐池已然走近“黑者”,观察此人尚有一息,便吩咐老家老道。
“相国,此处荒凉,咱们还是闲事莫理,及早上路吧。”乐福显然是打算见死不救了。也是,荒山野岭之中的,突然有这么一个玩意出现,放谁也不敢大意。更何况,相国身系一国之安慰,更是安全第一了。
“再要胡言,否则,家法伺候!”乐池听罢,显然怒了。
“莫要家法,莫要家法,我这就取来”
看着乐福慌忙去取药箱,乐池不仅一笑。但一转过身来看着伤者,又眉头一皱。乐池明白,对方显然是受了雷击,天火焚身,虽一息尚存,但不过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但显然乐池不会知道,面前这位爷,可谓是千古一人,近日发生的天象,异变皆与此人有关。华夏族的兴衰成败亦是与之休戚与共。不过自己侍奉的中山国却在后来因此子而亡。
更有诸夏各国的王朝兴替也与此人有关。如果知道了这一切,就不知道还要不要救他了。
不过,他却与此子有一段父子之情,老来大慰。此是后话了。
不一会,乐福背着药箱跑来,交予主人。其实说是用药救人,不过是老相国多年行军,与行伍之中学会用的急救之法罢了。此时战国时期,虽有医家扁鹊,悬壶济世。不过更多是,巫医不分,救治之法异常原始。这也是为何,前文提到周显王吐血倒地后,黄门急唤巫医前来救治的原因了。
放下此情暂且不表,单说乐池救人。
乐池因为知道此人乃是天雷贯体,所以急忙用小刀,将伤者身上所余布片,一一挑开。对,没错,这位爷现在浑身只剩下布片了。如果哥们还神志清醒的话,估计一定会大喊“我去年买了个表”了。
随着布片飞舞,一个大男人的黑亮胴体便映入人眼前。
边上的乐福,不禁大咽口水。“小子,身材还不错啊。”
——————————————————乐福,老子宰了你!你个老玻璃!
看着伤者,乐池不禁一愣,此人虽人事不省,但身上却无明显疤痕,实在奇怪。要知道,即便不是天火,单就凡火,与军阵之中,凡被烧伤之人,轻者伤处起泡溃烂,重者于烧伤处黑干如枯枝,一碰既碎。
哪像此人,浑身黑亮,除头发烧焦之外,再无一处伤患,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了。心中不禁狐疑起来,联想到刚才家老的无心之言,“难道真是个妖精不成?”
------------------------------------------------------乐福,老子宰了你!你个老神棍!
———————————————————少爷,那是老爷说的,我冤啊!
--------------------------------------------------------咳咳,乐福你又顽皮,你就认了吧。
随着发现伤者浑身并无伤患,乐池的心暂时放了下来。虽不明白何以至此,但是也知道暂时这小子是死不了了。心思放下,便观察起来。但见此子,剑眉朗目,鼻若悬胆,唇红齿白。
除了鼻若悬胆还有那么点意思之外,其他皆是老岳池脑补后的结果。————————————头发都没了,有个毛线的眉毛啊?浑身黑乎乎的,你能看出嘴唇是啥颜色?更无语的是,伤者一副闭眼咬牙,挺尸的模样,能看见大白牙还是能看见目若朗星了?
不过这一切都是古人浪漫主义认知观在发光而已。君不见,一部《离骚》到处是作者浪漫主义思想?不过此时,那位未来要为华夏民族书写那段可歌可泣历史的屈原大长老,正在楚国一个叫乐平里的地方读书呢!当然,此时他老人家还不叫屈原,而叫做芈(米)原。
人家可是正经八百的楚国名门。
“啊切!夜风将至,看来该回屋内继续躬读了。——————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再说老岳池,看着眼前的少年,越看越是喜欢,难道真应了落雷得子的典故不成?真要是如此,老怀安慰啊,余愿足矣了!
突然,老岳池发现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对,确实有一种违和感。怎么回事?哪里出了问题?
“老爷,快看!这小子手里的物事,怎么有点怪模怪样的感觉?这是什么兵器?”
耳边传来乐福,阵阵没心没肺的唏嘘。对,看着面前一丝不挂的黑小子,貌似死不了了,乐福又开始话唠起来。
乐池顺着乐福所指,发现这个小子手里确实紧紧握着一把貌似长铍(装在长杆之上的短剑,功能类似长矛)的兵刃。可又不像,因为铍是双刃,而面前的东西貌似是单刃。像是刀之类东西。不过刃要比柄长了许多。(参考汉代缳首刀,刀柄很长)
想到这,乐池便想掰开黑小子的手看个究竟,毕竟和军伍打了半辈子的交道,看见异种兵器自然见猎心喜了。
“嘿,这小子还是个财迷,手攥的还挺紧的。”乐池掰开黑小子手指的时候,不禁打趣道。
“就是,按我说,老爷救了这厮,那么他的一切都是您老人家的。别说一把破刀,就是他的性命也是您的。”乐福不经意间脑洞大开,竟然发现原来主人见猎的兵器其实不过是一把“破刀”而已。
乐池笑了笑没有说话,刚要看刀,想起来便吩咐道,“乐福,把此子搬到车内,好生照料,今夜我们就在此处桃林将就一晚,明日好及早上路。你去寻些枯枝,生个篝火,一来热些汤食给此人,二来此处荒僻,夜间恐有狼迹,燃起篝火也好做驱赶之用。”
“好的,老爷。别说没狼,就是有,呵呵,不过是添点肉食而已。如今业以初冬,正好给老爷做个狼皮褥子暖腿。”
“去吧,趁着天色还未全黑,尽快收拾妥当。”
“得令啊!”
老乐福言罢,走到黑小子近来,一手抓臂,一手掏裆,一下就把黑小子抗在了肩上,转身向马车走去。不过我们的主人公此时的样子实在是非常之不雅。原因,浑身一丝不挂,黑乎乎一团,还被人抗在肩上,知道的是在救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主仆二人,田猎归来,捉得了一只野猪精,正胜利凯旋呢。
乐池在后边亦步亦趋的,看此情状不住苦笑。他知老仆人一生孤苦,唯和自己相依为伴,名为主仆,实为兄弟。不过老兄弟的脑子总是缺根筋。借用他自己的话来讲“我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身为仆从,不需要那么多心眼,唯忠心而已。”
“由他去吧!”乐池笑着,此时无事,正好仔细端详起手中的怪刀。
但见,此刀长约一尺七八(汉尺),刃长一尺二寸,柄长五寸左右。刀柄为绿色,但不知是何物所制,摸上去很是粗糙,毫不滑手。不过行伍出身的乐池立即明白,这是由于在搏杀之时,血会流满刀柄,如果太滑,很容易不好控制。但就此点看,此刀就是一柄好刀。
再看刀刃,刃宽两寸,厚约半指,于刃尖三寸处向内收,如果不是刃开单边,单此样子,不过像柄单边开锋的长铍罢了,不过,此刀于不开锋处,成以锯齿,齿俱向护手处倾斜。此外,于刀身两边各有一个宽约半寸,深约刀厚五分之一,长约五寸有余的凹槽。并于刃尖后,凹槽之前尚有一小指粗细的小孔。整体刀身并不光亮,乐池不禁对着月光不断调整,发现此刀除锋刃处,光亮些许,余者皆不反光。
乐池,握持此刀,用手指轻轻滑过锋刃,旋即血出,血珠过刃而不沾。思量许久,便把随身佩剑从剑匣内抽出,左手持于胸前,右手持刀,对准佩剑一刀挥出,只听一声轻响,左手佩剑业已两段。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了乐福的声音“好刀!!!果然好刀!!!”
乐福也跟自家老爷上过阵场,所以知道,刀过剑身只是轻轻一响,剑即两断,意味着什么。
不过,乐池并没有发出感概,而是静静的看着刀身,不时看看马车,其实不是看马车而是看马车内的黑小子。久久不语。
乐福不知何故,立于老爷身旁。眼睛却不住的偷瞄主人手中的“破刀”。
“老爷,这刀叫什么?”
乐池,沉思不语,良久才道,“古之名刃,一曰‘承影’,一天之中唯清晨傍晚,可见一剑型,余者皆不见其形,触物而有微声,见血而不觉疼痛。是为优雅之刃。”
“此物是承影?”
“不是,承影者,剑名也。况此剑后为卫国藏剑名家孔周所有。是故,不是。”
接着乐池又说道,“时值吴越争霸,是专诸置匕首于鱼腹中,以刺杀吴王僚,此即是‘鱼肠’,此勇绝之剑也。”
“此物可是鱼肠?”
“不是,鱼肠者,亦剑名也。”
“又不是?老爷,我一个仆从哪里知道如此多的典故?不过刚听您说什么
承影,鱼肠的,貌似都和此物接近。一者,此物于月下丝毫无光,二者,此物短小精悍,令人防不胜防。不过,您又说了都不是,那到底这是个什么东西?”
“此物,实乃杀人之刃也。”乐池沉思良久,开口道。
“兵者,凶器也。凡凶器者,不都是杀人之刃?”乐福撇撇嘴。
“不!我说的杀人之刃是真的杀人之刃。此刃于锻造之初就是为了杀人。这是一把厮杀之刃。于万马军丛内取人之首级,于决死冲锋中毙敌之性命。此乃军刀,当名‘破军’。”
说罢,乐池又不意看看了马车。对车内少年不禁好奇起来。“他是什么人?而又是什么人打造了此刀?此刀绝非鱼肠之流,行刺客之事。此刀是堂堂正正,初观即给人一种置身战场的感觉,让行伍之人不禁热血沸腾,让当面之敌不禁胆颤心惊。对没错,一见此刀,凛凛杀气扑面而来。”
好刀,真是好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