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宛城如同一直匍匐的猛兽,仿佛随时都要吞噬这无尽的苍生。
在这看似祥和的宛城,今夜似乎注定不会太平。
宛城陈家,一人轻轻地叩响房门。
“吱嘎”一声,门被缓缓地推开,一个下人从里面出来,看着那老者一愣,随即说道:“张大人请稍等片刻,我这就去通知我们老爷。”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张敞。
张敞点点头,在门外静静等待,一盏茶的功夫,那下人便回来对张敞说道:“大人,老爷请你进客厅说话。”
对于陈家,张敞也算是颇为熟悉,也不用那下人领路,便自行找到了陈家的客厅。
张敞一进屋,只见对面迎来一个皓首老者,笑着说道:“贤弟来的真巧,我这刚派人买了些糕点回来,正好你也来尝尝味道如何?”
听见那老者的话,张敞哈哈一笑,说道:“既然陈兄有如此雅兴,张某又怎能不奉陪?”
随即,张敞便跟那老者坐在一起,吃起糕点来。
只听张敞笑着说道:“好,入口即化,回味无穷啊。”
陈兄也笑着说道:“贤弟喜欢就好,只是不知贤弟深夜到访可有什么要事相商?”
张敞嘿嘿一笑,说道:“陈兄,咱明人不说暗话,今日某为那胡辅而来。”
说完这句话,张敞抬头看了一眼陈道。
这陈道在南阳也算是一个大户,说来这陈道也算是名臣之后,先祖正是位列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的陈俊后代,在南阳算是地地道道的大族,只是陈家自陈俊之后在少名人出现,才渐渐没落。
不过,即使如此,在南阳这一亩三分地上,陈道所说的话也算是有些份量的。
那陈道听见张敞的话果然眉头一皱,说道:“贤弟为胡辅而来?”
张敞点头说道:“没错,陈兄也应该知道,我与胡公相交莫逆,今日他的孩子有难,我这个做叔父的也不好不帮。”
陈道沉默片刻,随即问道:“莫非为那胡辅求主簿一职?”
张敞听见,心中不由冷笑,这些世家大族看重的无外乎名利,若是自己此番真为胡辅求那主簿一职定然不能与这陈道同谋。
不过,既然不是,张敞便笑道:“陈兄休要误解,那主簿之事乃是张大人一厢情愿而已,辅儿早已在宴会上拒绝,此次又怎会为这事再来叨扰陈兄。”
听见张敞如此说,陈道心中不由暗想:拒绝又如何?那沽名钓誉的事情也不是没有人做过。
不过,陈道嘴上还是说道:“既然不是为那主簿之事,贤弟此番前来又为何事?”
张敞笑着说道:“虽然某说是为胡辅而来,实则也是为我南阳大族而来。”
陈道不由皱眉问道:“此言何出?”
张敞继续说道:“陈兄,你不觉得这张忠行事有些独断?丝毫不将我等南阳士族放在眼中,某且问,这任命主簿一事此前可有人知晓?”
陈道摇头说道:“某却是不知。”
张敞冷笑一声,说道:“恐怕不仅陈兄不知,大族之人应该无一人知晓,全是张忠临时起意所为,若是任由张忠如此随意任性,岂不是败坏了我等士族的颜面?”
陈道一听,不由皱眉沉思。
而张敞见到陈道如此神情,便一鼓作气继续说道:“辅儿在某临行前曾说,南阳乃是光武帝中兴之所,外人本不应该干预,这南阳事理应由南阳人来治理,这张忠何德何能,仅凭借一太后姐姐的儿子身份便当上了这南阳太守。”
说到这里,张敞抬头看了一眼陈道,只见陈道脸色变了数变。
张敞便继续说道:“这张忠仅仅是当一个南阳太守便也罢了,奈何这张忠来南阳之后,于南阳没有半点儿功劳,反而横征暴敛,致使民不聊生,如今更是擅自任命郡中要职,此番行为准备致南阳大族于何处?”
听到此处,陈道抬头看向张敞,问道:“那依贤弟之见,我等应当如何?”
张敞摇头说道:“这个我也不知,辅儿只是希望我带一句话给陈兄。”
陈道惊异地看着张敞,问道:“哦,贤侄有何话托付于我?”
张敞面色郑重地问道:“这南阳就是南阳的南阳还是张忠的南阳?这士族究竟是要如何反应?”
听见张敞的话,陈道不由一愣,转而沉思。
良久之后,陈道蓦然笑道:“贤侄真是好手段,贤弟回去告诉辅儿,就说他的心意我已经明白,若是有时间还请辅儿来我府上一叙,不过,话说回来,原本我觉得张忠让辅儿来当这南阳主簿有些不妥,不过如今看来,辅儿似乎比这儿张忠更适合南阳,某却是有些可惜这南阳要失去一个好官了。”
张敞听见,尴尬地笑笑,说道:“辅儿如今年纪尚小,正是求学年纪,而所幸辅儿虽然天资聪颖,但仍不失求学之心,他日成就恐怕无可限量。”
陈道哈哈一笑,说道:“罢了罢了,我便不提让他出任主簿一事,若是有时间还请贤弟将他带来,我倒要好生与他交谈一番。”
张敞也哈哈一笑,说道:“既然陈兄相邀,等此间事了,某定然带辅儿来拜访陈兄。”
陈道看着张敞,笑着说道:“看来这糕点你也是无心再吃了,那你便回去告诉辅儿,这事情陈某定然鼎力相助。”
张敞也不矫情,点头说道:“好,那还要多谢陈兄。”
说完之后,张敞便辞别陈道,返回住处。
而陈道待张敞刚走,便唤来下人,吩咐道:“你立即跑一趟各家,让各家家主明日来此一聚,就说陈某有要事相商。”
那下人得令便下去了,只留下陈道一人看着门外,嘴里喃喃说道:“这胡辅还真是好算计,也罢了,这次对我等也算是有些好处,只是此人定然不能留在南阳。”
说完之后,陈道哈哈一笑,暗道:真是老了啊,现在都有些害怕一个小毛孩儿了,果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随后,陈道便自顾自地回屋歇息去了。
而张敞离开陈府之后也不由暗叹:这陈道的反应竟都被辅儿猜中,莫非辅儿真有神鬼莫测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