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剑光宛如银色的丝绸,它缠绕着落日彩霞,舞动着夕阳的余晖。
那剑声很脆、很密集。又象是一块儿薄铁板,在被人有规律的抖动,发出节奏般的声响。
这,是一柄凡人和修士都不常用的佩剑,软剑。
剑身如蛇,剑刃如纸,剑柄相比其他佩剑而然,略显轻薄。
可如此剑,在此时此刻却给人一种神秘感。那剑花错综复杂,时而笔直如枪,时而柔软如绸。
用剑之人更是身手了得,灵活轻巧之中一顿一挫。那扣着剑柄的白皙手掌,腕力十足。几个扭转、微震,铿锵劲余。
剑如万丛中带刺的花儿,意如秋风中飘荡的叶儿。
这一瞬间,慕辰的眼神很冷漠,脸色很坚毅。因为他出剑的目地,只有一个,就是那块篆刻星芒印记的黑色冷玉。
一卷一绕、一点一刺之间,时间仿佛定格,仅有慕辰的剑在动。
那剑尖精准的点在黑玉的正中间孔洞之中。还未等黑衣人沉入震惊,黑玉已经被卷走!
震惊感刚刚浮现,下意识的握了一下手掌,而此时黑衣人才发现,黑玉已经被卷了去。
“这不可能!”
黑衣人怔怔的望着空空的手掌有两个呼吸时间,迅速抬起了满是惊色的眼眸,看向了两指夹着黑玉的慕辰。
那一刻,黑衣人安静的出奇,并非面前那数不清的星芒在闪烁,而是因为面色平静的像一滩清水的慕辰。
在黑衣人的记忆中,慕辰是个浮夸的少首领。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而这一刻,黑衣人的眉头皱了起来,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震撼!
青菱剑!
这一柄即使是修士都不一定用好的软剑,十七岁的慕辰却舞的游刃有余,显然非一日之寒所能练就。
慕辰轻抚了一下独眼圆镜。目光从两指间的黑玉上离去,看向了黑衣男子,用极为冰冷的声音问道:“你,想让整个墨北城为了我,血流成河?”
“……”
看着慕辰瞬间冷漠的眼神,听着慕辰冰冷的问话,黑衣男子忽然有种挫败感,喉结不自觉的上下滚动了瞬间。
慕辰的话,让三个黑衣男子都选择了沉默。可却让顾门业的神色疑惑了起来。
略作沉思,顾门业凑近了慕辰,轻声道:“这黑玉?”
“黑玉碎。‘他们’会倾巢而出。”慕辰看了一眼顾门业,抿了抿嘴唇,有些自嘲的一笑,轻声道:“险些,又害了帮我人…”
顾门业的身体随着慕辰的这一句话颤抖了一下,虽然顾门业自己都不知道为何。
“诸位乡亲父老、已经没事了,大家都散了吧。”此时的符咒师夏德观察出慕辰和顾门业的异样。眼眸一动,对着四周拱了拱手,声音很是洪亮:“我代顾老头谢过大家了。”
见状,机关师孙托、丹药师麦丹也是拱手言谢,将四周人群招呼散了去。
随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告别声后,终于人群慢慢散尽。
三副精钢制的机关镣铐被孙托取了出来,根本不跟三个黑衣男子多言,直接锁了上去。
随后狠狠的三掌砍了出去。
……
……
“慕辰,能不能说说你的身世。还有,这黑玉若是碎了,真的如你所说,墨北城会血流成河?”
店铺之内,顾门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面色很是凝重,在服下了麦丹给的一枚丹药之后,终于开口问了沉默的慕辰。
这问话,自然也引起了夏德、孙托、麦丹三位墨北城霸主的注意。虽然三人脸上有着一丝不削之色,却没有人插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顾门业身旁站立的慕辰。
直至良久,慕辰终于从沉思中回过神。看了看顾门业,开口说道:“顾老板,今天的事多谢了。小子慕辰铭记在心。”
答非所问,顾门业倒是不吃惊。夏德三人明显有些异样,对视一眼后,夏德冷笑一声:“好歹,我墨北城也有大小修行者三千。血流成河?夸大其词了吧?呵呵。”
“顾老头,问那娃子。不如问他们!”
孙托无奈摇了摇头,手中星芒一闪,那锁着三个黑衣男子的镣铐温度巨增。即便是修行者,也难以忍受那种温度。
可让孙托有些吃惊的是,当三个黑衣男子苏醒之后,居然只是惊呼了一声,随后便一咬牙,再无痛声发出。
“呦呵。三个小辈还真是能挺得住。”
孙托虽然在笑,可眼眸深处的那抹晶亮出卖了他的内心,这镣铐到底能给修士带去多大的痛苦,孙托比谁都清楚。
能在这种情况下还不求饶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早就想死的;另外一种,是根本不畏惧生死的。
显然,三个黑衣人属于第二种。这也更说明了,他们训练有素。能培训出这等修行者的势力,决然不弱!
“行了,看样子他们三个现在是不会说的。”顾门业抬手阻止了孙托接下来的动作,轻咳嗽了两声后说道:“废了他们修为,关起来。有些事,要慢慢来。”
“你敢!”
士可杀不可辱。
为首的黑衣人面色一怔,终于开口讲话。虽然他的声音因为镣铐的炙热变的有些颤抖,但是语气不难听出他心底的那份傲气:“顾门业是吧?你若敢废我三人修为!你,还有他们三个老东西,还有整个墨北城都会付出代价的。”
啪!
一声脆响,夏德瞪着眼一巴掌抽在了黑衣男子脸颊上,厉声道:“老夫年轻时,比你傲。小子,别以为有个什么狗屁势力就厉害!这是墨北城,你算个什么东西。”
砰,砰砰。
三张手掌,三道真气同时出现。夏德三人再不给黑衣男子说话的机会,直接将那真气拍入了三个黑衣男子的头顶。
呼呼的劲风声、丝丝真气自三人头顶开始外溢。
三个黑衣男子撕裂般的哀嚎声被书铺的禁制阻隔在内。三人的脸颊变的苍白,一口精血喷了出来。
当真气全部散尽,三人已经狼狈的蜷缩在地,衣衫被汗水浸透。就像三条离开水,而垂死挣扎的鱼。
“哼。不知天高地厚!”
顾门业扫了一眼蜷缩的三人。眼眸低垂,轻声对慕辰说道:“虽然他们三人因为重伤,反应不急,才被你夺了黑玉。可,我不得不说,你的剑法着实精妙绝伦。而且,让我最吃惊的,是你的佩剑。”
顾门业说到这里,摇头笑道:“我说过,佩剑可通人性。就像当年两大剑仙之一的萧离,为人刚直不阿,被众人敬仰。他的佩剑名为‘尘’,虽然无锋无刃,却是修真界最坚硬的一把剑。
另一位剑仙卫末,为人阴狠毒辣,被众人憎恶。他的佩剑名为‘狼齿’,是修真界最锋利的一把剑。两位剑仙都举世闻名,他们的佩剑也彰显了各自的脾性。”
“而,你的佩剑…”顾门业似乎在思索,最终摇头轻笑了一下:“软剑,甚少有人使用。根本…不入主流。”
听着这些话,慕辰扬起脸颊,目光很肯定的看向顾门业:“剑由人贵,何来主流不主流?”
慕辰的这一句话,让顾门业微微一愣,重新抬起了眼眸,仔仔细细又一次打量了面前的少年。
干活勤勤恳恳,对人毕恭毕敬,绝非慕辰刻意伪装。那是慕辰发自内心的东西。然而,出剑时那一刻的冷漠也同样源于慕辰的内心。
这两者,矛盾么?
……
……
一页页的翻看,一句句的揣摩。
慕辰此时仿若无事人一般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揣摩《小修传》。
当圆月攀爬当空,月色渲染大地之后,慕辰翻动书页的手指顿了一下。侧首看向小窗外的夜光,慕辰干净的脸颊上泛起了一抹不知何意的微笑。
合上书,整了整麻布袍子。慕辰脚步迈动,轻轻推开了房门。
一缕月色顺着门缝钻入,映照在慕辰的衣衫和脸颊之上。上一秒还宛如不染尘世的脸色被一抹冷漠取代。
那一种冷漠比月光还显得寒,却让人难以生出厌恶的感觉。慕辰,象是与所有人隔了一层薄薄的窗纸。
可,慕辰自己明白。有些事不做,代价会很惨痛。
脚步,没有停顿,也很轻车熟路。慕辰挂着冷漠的淡淡笑意,一步步的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后院小路的尽头,是柴房。那里房门紧锁,房内黑漆漆的一片。而慕辰的脚步,也就停在了那门前。
铜黄色的旧锁甚至连月光都无法反射,古朴内敛。
蹭!
剑鸣响起。
银白色的软刃自慕辰腰间而出,朦胧胧的月光下,银色剑光一闪而过。
咔嚓一声。
铜锁自中而裂。房门也在那一刻发出吱的一声。裂开了一道缝隙。没有了阻隔的月光钻入其中。
房屋内的骚动随着月光的钻入发出。沉睡中的三个黑衣男子被铜锁落地和房门轻启的声音扰醒。
“…谁!”一个黑衣男子下意识的瞳孔放大,轻呼了一句。
“谁?半夜来这里的人,不管是谁。只会做一件事。”
那为首的黑衣男子倒是冷静,揉了揉还在发困的眼皮,抬头看向了背对月光的黑色身影。
慕辰的身影在月光下笔直而立,只是再未前进一步。借着月光,慕辰看着释然的男子,眼眸中闪烁疑惑,轻声问道:“我,想要问两个问题。”
“那,我们可以死的体面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