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不语一直想要杀掉,最终流放戍边的宿敌;
寒铎的卑微,爱在心中口难开的亲生父亲;
黑甲营还有尖刀营曾经短期的仁德长官。
现在那个男人为了自己的孩子,为了传说中的宿命之战,从东南海岛最蛮荒的地方,隐姓埋名,在穴荣的帮助下,重返妖域,来到这里,看到自己的孩子,就像是看到曾经的爱人,欣慰自豪。
毒荼觉察到下面的敌意,来自三个充满仇恨的强悍气旋。
真羡慕你们父子俩,能够并肩作战啊。寒不语看着寒不为。
他们之间经过那么多次明争暗斗,又谁胜谁负呢?
赤果果地来,光秃秃地去。一生功名,抵不过濒死温存。
怕是乌有那温存。
毒荼俯冲,倾世霸气。
白色利剑,从天而降。
寒铎被顶到地面,不语不为从侧面左右开弓,绝对的拼尽全力,没有任何私心。我们就是要拖延,等蛇妖到齐,然后,不语笑了,因为这个战术口袋里面装满了蛇妖,眼界密密麻麻的油亮鳞片在攒动,只要一场焚世天火,就能让那些丑陋的生命永远的消失。
自己,又算是什么!
毒荼要冲出重围,现在不语舍命一击,被毒荼生长着倒刺的尾部重击,同时不语将满满咒符的裂头蚴蛊塞入它体内。毒荼用活火驱逐裂头蚴,没想到越是催促,蛊在它体内愈加放肆,痛楚蔓延,宿主越是强大,寄生越是昌盛,而上阵父子兵,用前所未有的默契,展开了平生最精彩的最后一击。
记忆中的自己保留着天鹰的种种特征,生活在不惧养父空空荡荡的大院子,总是向往着飞翔,总是显得另类,那时叫做不为的叔叔经常来找姐弟俩玩,他将轻盈的他们跑到天上去,那时的自己那时的姐姐那时的生父,那时简单轻松的快乐那时微不足道的辛苦,在记忆中复苏,在操练中熟练,只是时光悄然调换了他们的角色——
寒铎拽着父亲飞起,躲过痛苦挣扎的毒荼几轮进攻,像是杂耍一样抛出去,父亲在空中施展儿时就表演过的绝技,但是寒铎看得眼睛苦涩,那个人前卑微,自己面前一定要伟岸的男人,真的老了。刀光成圈,嵌套在千长光束的彪悍进击,碰撞得法杖炸亮,随后寒铎抄到毒荼后面精准砍中翅膀,虽然无济于事,但是看得到累累伤痕。
正常来讲一个方士能把绝技成功发挥一次已经难得,父亲发动了三次,全部成功,寒铎凌空换着花样,进击死敌
正是凭借父子牵制,凝结营也展开对贼王的攻势,那么多支利箭,终于洞穿同一个位置——寒铎划定的位置,毒的一片翅膀被削了下来。当它吃痛降落的时候,不语逼尽气旋,费劲毕生气力,施寒荼的屠魔手段,竟然将那顶天巨怪压倒在地!
几个军士启动飞板,不顾一切,把自己当成****,击落其他的飞翔蛇类。其他的寒荼军士顾不上其他,蜂拥而上,其利断金。传说中的毒荼疯狂扭动,每一次都是地动山摇,全部的蛇类不顾一切,系数进入圈子,外面的战士看到可以收网,烟雾弹接二连三地升天而起,可惜迂回峡谷内看不到群烟升腾的盛状。
漫长的凌迟,所有寒荼军士宁可把后背留给别的敌人,也一定要给毒荼一刀,这个甚至决定了寒荼军称号的传奇怪物,就这样被千刀万剐。
但是寒不语已经奄奄一息,他在扑倒毒荼的时候还在不顾一切地施毒,只为了更完整的胜利。
同时那恐怖的法杖,无数次戳入自己体内,简直是无数遍死掉,寒不语灵魂快要抽空,整个人像是一张纸,也许还是一张罄竹难书的满是污墨的纸。梦寐享受权主王座的人躺在肮脏的雪地中,身边全是腥臭味道,还有冰凉湿润的肉末。大地剧烈地颤动,像是累累战鼓,轰鸣不息,让人热血沸腾,是寒荼军士正在与十余倍的宿敌交战。
自己在最后一个舒适圈里。
寒不为跪坐在自己身。
“我觉得自己能死在战场上非常光荣。对不起我以前太自私了,但是你看需要我拼命的时候,做的是不是很好,我很想看看那个小杂种的妖精妈妈长成什么样子,但是我已经领略她的风采,”不语仰望天空中寒铎的英姿。“你恨不恨我?”
“恨过。”
“这的人都不可能活着离开,横竖都是一死,你过的好不好?你能不能多说点话?”
“来到我海岛确实很荒凉,鞭长莫及,除了咱们左都把帝国以西分出来了,实际上深门什么的也把南面分出去了。你喜欢听别人说乱世吧,这样才看得到枭雄的崛起,其实像寻常人家一样生活有什么不好?争什么啊,我在那边学了他们的方言,领他们抵抗海怪,还收养了好几个义子,我总是看着他们想寒铎现在过得怎么样?我的梦想那么小,也实现不了。终身未再娶。没有爱人没有孩子啊.。。”
“你有个值得骄傲的儿子。”
“我宁可..”
“你愿意他是个废人,天天等人喂食,等着饿死吗?”
“不,那就不配寒荼的血统。”
“这就对了。我赢了!”
“死不悔改。咱们就是两个极端,握手言和,好吗?”
他们粗糙手掌交叠。
荼毒与失血吞噬了他眼中最后的神彩。
“对不起对不起,我希望你原谅我。”
“我原谅你。”
他俩从没在一起说过这么多话,以后也不会了。
不为攥住不语的手,直到那手彻底僵直。
寒铎从毒荼的阴影中清醒过来,身体还处于兽血沸腾的亢奋紧张中,墙头草兴奋轰鸣,他环顾战场,发觉死局已定,那是多少蛇妖啊,最后的寒荼军士聚集一处,他们甚至无力拼成更加强大的阵法,只能挣扎。
我们杀了毒荼!我们是英雄!这宿命之战!我们寒荼,永垂不朽!
永垂不朽!声音沙哑的军士们都由衷笑了,尽管他们像是一叶孤舟,摇曳蛇毒海洋。
咆哮的飞火冲入峡谷之中,金黄色,燃烧到极致就是炙热的纯白,把那边多头多尾的怪物炸的粉碎,不是飞荧,而是纯粹的人造黑火药。飞溅的锋锐碎片将周遭浓稠的蛇妖扯成粉末。有人从外面要用蛮力粉碎这结界!寒荼军士已经习惯了无情,他们明白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所有人的心都放下了,他们放下了武器,全都仰望,等待一场浩劫,洗刷罪恶。
也许我们不应该这样站着等死。不为站在自己的儿子面前,浑身是血,笑得慈爱。
又能怎么做呢?原本就是抱着必死信念到来的。
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所以请原谅我不能让你像是碌碌无为的父亲那样,结局潦草。
寒铎看着自己衰老的父亲,猝不及防被擒在地上,你干什么?帮我,帮我的孩子!寒铎迷迷糊糊感觉自己被他们压住了,连同几个小兵,藏在了父亲他们掏出各种法宝组成的结界,然后努力移到掩蔽处。
“不!不!不!”寒铎挣扎无力。
随后万千火炮,疯狂轰炸。整个山顶都被繁密炮火覆盖,肉酱翻滚得如同波浪。
这时太阳初升,但是光辉完全被漫山遍野的火炮掩盖,好像炉火纯青的药炉轰鸣炸裂
“你给我停下!停下!”傲独歇斯底里地咆哮。
“我们的战术袋子能力有限,一会黑虎他们就会突围!”
“你们全都连鬼怪都不如,哪有用自己的兄弟当诱饵的!你把自己手剁下来扔进去给我看看!你长心了吗?是人心吗?你是禽兽长成的吗?啊?!”
穴荣与赶来的伶仃等人强行带走失控的傲独。
大统领面无表情,冷冷地说:
“如果寒荼军士出来,这就是礼花,为我们战胜宿敌,赢得宿命之战而鸣响,如果蛇妖出来,就要用整个峡谷为我们的勇士殉葬!”
这也许就是命运,选择了的道路,跪着也要将它走完。
这也许就是宿命,选择了的荣耀,便要付出全部代价。
寒铎一脸呆滞,自己的生父死死护在自己身上,爬了皱纹的脸一次次战粟,但是幸福的目光没有从自己脸上移开,他把最后的气旋释放到最大的程度,像是护雏的鸟,绝望却义无反顾,寒铎看着面前的人血肉模糊,感受得到那残骸遍地。身上的重量轻了,心头永生压住千斤重量。
寒铎渐渐觉得自己可以站起来了。
起身的时候,就连峡谷上面都已经被夷平,耳边不停地轰鸣,天昏地暗,明明看到了光芒,但是觉得置身无边黑暗,零星站立的是最后的黑虎、最后的蛇妖、最后的宿敌。
寒铎觉得自己失去了意志,觉得自己变成了雄鹰,飞翔在天空,好像有谁用火铳而不是用箭,将自己击落,击溃,意识彻底模糊。
逆光深处,出现人影,摇摇晃晃,黑的白的,如同鬼魅
血雾中看不清是人是鬼,所有军士紧张挺立火铳劲弩,
最后的人形从暗影中走出,背后残缺的战袍沾满了血与杀伐。
那目光比极西之地雪山中寒冰还要冰冷明亮。
那姿态比沉睡万年复苏的野兽还要骄傲孤独。
那气场比赢天下握权柄的权主还要霸道强势。
寒铎拖着许多尸体就走了出来,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刚才像是疯子一样完全出于本能,用一兽之力,杀尽幸存蛇妖,神兵翻刃;举目尸块,他像是恶鬼一样去翻找熟悉的物事,熟悉的脸庞,他甚至将父亲的东西塞进已经破损的嘴中。
他拖着装满遗物的破损战袍,从地狱中归来。
白色的战甲齐刷刷跪倒,峡谷之外的军士向他们的王顶礼膜拜。
寒铎从山谷中走出,面前像是一场闹剧,那些炮口一直对着自己的方向,他看到所有人,那些多少次羞辱蔑视自己的人,无论辈分大小,权势大小,此时此刻对他们的英雄无比敬畏,跪着缄默着,他们眼中是至高无上的寒荼的王者,高处胜寒的权主;只有傲独还站着笑着,似乎要冲自己喊:天下是你的!
但是此时此刻真的不快乐。寒铎的心中铸成了一柄长蛇乌枪,就算在最艰辛的岁月都会闪闪发光,像是那一夜的浴血炼狱中明亮的眼与览尽臣服的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