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道:“殿下所言甚是,属下虽跟随他将近五年,对他却也不甚了解,不过有一点属下必须提醒殿下,永远不要与他去争他感兴趣的东西,在他没有得到之前,他会确保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别想得到。这是我用五年时间从他身上总结出来的唯一一条确定的结论。”
姬申剑眉一皱,看着他不语。
一旁的景嫣颇为不屑道:“看起来,你对你的主人还是崇仰得很嘛,他派你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时时提醒我们,他才是最强的?”
雷霆看她一眼,转而面向姬申,道:“殿下,不管你信与不信,属下可以断定,你每日起码有八成的言行会在他的掌握之中。”
姬申目光一寒,向后靠在椅背上,不悦道:“危言耸听,我凭什么相信你?”
雷霆眸光略带恨意,静静道:“就凭,我曾是他四大隐侍中最强的一位,而如今,却形同废人。”
殷罗金辉,雍和殿。
宴泽牧手中抱着一个婴孩,面带微笑地在殿中缓缓踱步,金线描龙的锦袍上,用以点睛的宝石在殿中不算太亮的烛影中折射出七彩迷离的光辉。
追月跪在门外行礼,道:“奴婢拜见皇上。”
“进来。”他伸手逗弄着婴儿粉嫩的小嘴,心情似乎不错。
追月进了殿,弓腰俯首地站在一旁,道:“皇上,微风回来了。”
“情况如何?”他问。
追月道:“事情已经办妥,微风和雷霆交过手,据他观察,雷霆伤势沉重,已无复原的可能。”
宴泽牧点头,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问:“清歌呢?”
追月一怔,犹疑片刻,低声道:“未见,许是……跑了。”
宴泽牧抬眸,摇曳的烛光中,他的眼神似一条蛇,难测的,危险的毒蛇,让追月禁不住浑身一颤。
但他终是没有说话,继续逗弄着婴孩,半晌,方才问:“秦黛眉情况如何?”
追月俯首道:“正在昏迷中。”
宴泽牧沉吟片刻,突然道:“你来看看,这孩子是不是有几分像云轩?”
追月一愣,随即按着心慌走近几步,向他怀中婴孩的面上一看,低声道:“是像梅少爷。”
宴泽牧笑了起来,道:“好吧,看在她为我梅家延续了香火的份上,饶她不死。御药房不是刚刚研制出一种药,叫做什么化奴丸,你拿给她试试,看看能不能变得百依百顺。”
追月领命,退出殿去。
正月十六,百州边防军和郡国军在殷罗援军的协助下,在京北向平楚大军展开全面反攻。
双方在京北广袤的土地上辗转激战一个多月,平楚渐呈败相,左丘玄率领四十万大军退回枕霞关,打出休战旗号。
百州不予理睬,多次强攻枕霞关,都未得逞。
二月末,平楚雪都烈城仍是一片白雪皑皑的冬景。
荣王府,北堂静和虞茵露各自披着暖绒的狐裘大氅,挽着手在庭院梅林中缓缓漫步。
虞茵露比未嫁之前胖了一些,她折了一枝梅在手中,道:“二月,殷罗当是草木发芽,阳光和煦的春天了。”
北堂静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在我平楚,终是冬天的感觉多一些。”
虞茵露听她语气抑郁,转头去看她,见她小脸消瘦,不由问:“你脸色有些苍白,身体不舒服么?”
北堂静摇头,微微一笑,道:“倒是你,有孕在身,不能在寒风中久呆,万一着凉我可担不起这个罪责,我们回去吧。”
虞茵露笑道:“不碍的,才一个多月。”
北堂静道:“那也不能由得你任性,走吧。”
虞茵露拗不过她,只好与她回到内殿,坐在窗下喝茶聊天。
脱去大氅之后,北堂静看着她依旧平坦的小腹,问:“有什么感觉吗?”
虞茵露有些不好意思,道:“没什么感觉,就是有些容易困乏。”
北堂静表情怔忪,不语。
虞茵露道:“自从查出身孕之后,嵘不准我随意外出,近来,我一直没有去安里看你,你过得如何啊?”
北堂静回过神来,有些勉强地一笑,道:“还好。”
虞茵露拿起茶杯,欲揭开杯盖,却又停住,有些迟疑道:“上次我去安里王府的时候,姑姑与我说了许多话,她……”
未等她说完,北堂静已别过头去,眸中泪光莹然。
虞茵露止住话头,伸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轻声道:“静,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说这些。”
北堂静微微摇头,拿手绢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有些哽咽道:“我知道,只是,这样的事,我一个人如何能……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自成亲至今,你表哥,从未碰过我。”
虞茵露怔住,少顷,有些尴尬有些同情,低低道:“你别哭,近两年来,国家战事频发,表哥身为丞相,自然日理万机,心力交瘁,许是疏忽了……”说到此处,自己都觉得这样的安慰太过牵强,便住了口,转而轻叹一声,道:“许多人都说表哥像是一块冰,我平楚冬天里最纯透最坚硬的一块冰,如今,你是离这块冰最近的一个人了,要想融化他,你首先要有接近他的勇气,不要被他表面所散发的寒气给吓到了。其实,他内心很柔软的,否则,他不可能对百姓那般体恤照顾。”
北堂静拭干了泪,心知虞茵露是在说年初那件即墨晟负责督审的大案,案情查明之后,即墨晟将趁战乱搜刮民脂民膏,迫害百姓的刍州大小官员,包括镇西总督关怀德在内,一共十七名,悉数斩首示众,抄没家产。受到盘剥的百姓们都得了补偿,被迫害的家庭也都进行了抚恤。
此事在平楚民间掀起了不小的声浪,百姓都说,丞相是百姓的保护神,只要有丞相在,平楚的官场就永不会有黑暗混浊的一天,而百姓们的日子也会越过越好。
北堂静想不通,他对素不相识的百姓都那么好,为何对自己就那般冷漠呢?
她垂下眸,道:“许是强迫不来的,还是听天由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