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鬼魅般突然现身在东方权身后并卡着东方权脖子的即墨晟,艾荣皇贵妃和北堂纵有片刻的愣怔,众家仆见主人遇险,也顾不得北堂陌了,纷纷围拢到东方权和即墨晟面前。
“蠢货!别管我……”东方权叫骂未了,榻前的情形却又发生了改变。北堂纵只觉腕上一痛,回眸看时,自己原本藏着短刀的袍袖已裂,腕上鲜血淋漓,而那把他原来想用来刺杀北堂陌的短刀锋利的刀刃,正抵着他自己的脖子。
“八皇兄,你一向文质彬彬,看不出,你也爱玩这等危险的玩意儿,我很好奇,你用什么方法来测试这把刀锋利与否?我喜欢用人的脖子,就像这样,一刀切下,以费力大小来判断,较费力的,便不是好刀,不太费力的,才值得一用。”北堂陌眯着乌眸,看着北堂纵苍白的脸邪邪地笑。
艾荣皇贵妃看着那把雪亮的刀刃将北堂纵白皙的脖子逼出了血丝,颤抖着双手想来拉扯北堂陌的袍袖又不敢,战战兢兢道:“太子殿下,看在您和纵的手足之情上,请您饶了他吧。”
北堂陌笑而不语,北堂纵道:“母妃,你不用求他,今日落在他手中,我们一个也活不了。”
“不,不,纵儿,太子殿下,您自当您的皇上,我们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是,只请您饶我们一命,是奴是仆,我们伺候您。”艾荣皇贵妃跪在北堂陌身侧,流着泪卑微地乞求道。
“贵妃娘娘,你这副样子,可是有失身份。我何时说过要杀你们了?”北堂陌缓缓收回抵着北堂纵脖子的短刀,笑得意味不明。
艾荣皇贵妃和北堂纵同时一愣,不知他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北堂陌,你心里清楚,即使你杀了我们,也做不成皇帝,一旦你踏出这个殿门,立马会被左丘白的人马拿下,留着我们,你或可有一线生机。”东方权已由一开始的惊慌中镇静下来,尽管脖子仍在即墨晟手中,但仍底气十足道。
“多谢相告。”北堂陌皱着眉低声道,似乎心中也正为此事焦虑,右手却倏然一扬,雪亮的短刀急速旋转着,闪出一圈圆月般的寒芒,掠过殿中那几个手执软刃的家仆脖颈,深深扎入大殿对面的坚实红柱内。
“那这几个人,于我而言是毫无利用价值的了。”随着北堂陌的轻语,十几个家仆脖颈处同时射出一股血箭,或前或后地扑倒在地,发出一阵闷响。
艾荣皇贵妃惊叫一声,别过脸去。北堂纵心一沉,他从不知,北堂陌竟有这般高的武功修为,这样看来,即便方才短刀不被他夺去,自己的刺杀之举,也是毫无胜望的。
北堂陌叹了口气,在龙榻上,在他刚刚死去的父亲身侧坐了下来,看着他父亲枯瘦的面容,道:“筹码,我想只要一个就够了。贵妃娘娘,你是长辈,我把这个决定权留给你。你说,丞相和八皇兄比起来,哪一个用来救我脱困更好?”
艾荣皇贵妃闻言,抬头看看自己的儿子,又侧头去看看自己的父亲,只觉自己的神经一再被拉紧绷直,但凡再加一份力道,自己便要昏厥过去了。她流着泪,浑浑噩噩地抬头面向榻上的北堂陌,张口欲求。
北堂陌却冷冷道:“不要再让我听到哀求的话,更不要拖延时间,我不是很有耐性,何况,说不定下一刻兵部尚书的人就杀到亲和殿外了。”
艾荣皇贵妃此时方知什么是‘求生不能求死不成’的滋味,正心如刀绞,北堂纵突然道:“母妃,儿先走一步,请母妃原宥。”言讫,迎头便向龙榻前的柱子撞去。
艾荣皇贵妃大惊失色,一把揪住他的锦袍下摆,尖叫道:“不要!”东方权也惊得浑身一抖。
艾荣皇贵妃那一扯虽晚了些,却也及时,北堂纵在柱上碰得头破血流,却未死。
“纵儿,你怎么样,纵儿……”艾荣皇贵妃抱着北堂纵的头,一边给他擦脸上的血一边泣不成声。
北堂陌低眸,仔细看着地上无助痛哭的母子俩,仿佛觉得甚是有趣,看得津津有味。
耳畔传来极其轻微的咔嚓一声,他脸上笑意一敛,抬头看向东方权,却见他已歪着脖颈倒在即墨晟脚下。他眸色一黯,目光触及即墨晟俊逸却毫无表情的脸庞时,情绪却又平静下来,索然无味道:“你倒比我更没有耐心。”
艾荣皇贵妃抬头一看,尖嘶一声:“父亲……”脆弱的神经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她眼一闭,昏倒在北堂纵胸前。
北堂陌徐徐起身,向殿外走去。
亲和殿外,遍体尸体中,站着两排黑翎军,台阶下,曲九肃然而立,身侧士兵捧着一方托盘,盘中是左丘白双目怒睁的头颅。
见北堂陌出现在殿门处,殿外众人齐齐下跪,大呼:“拜见太子殿下。”
北堂陌低头,仔细看了看左丘白死不瞑目的面容,嘴角微微一勾,抬头看着左前方天泽殿屋脊上庄严厚重的鸱吻,道:“皇上,驾崩了。”
语音甫落,悲声四起。
即墨晟站在北堂陌侧后方,抬头看向天空,澄净的天空碧蓝刺眼,然而原该灿烂的阳光,却显得有些惨淡。
二月二十二日,平楚正式向外公布皇帝驾崩,举国默哀。
二月二十三日,皇储北堂陌定原丞相东方权谋逆罪,东方一族五百多人悉数获罪入狱。同时,定原兵部尚书左丘白附逆之罪,移灭其全族男丁,单留其孙左丘玄一人并令其继承祖父之位。
二月二十五日,平楚为其先帝举行国葬,同时,东方一族五百多人皆被押往宫门西侧的刑台斩首。雪都烈城一面白幡蔽日,一面血色殷红。浓烈的血腥味久久萦绕在烈城的大街小巷,经久不散。
三月十日,平楚新君登基。
三月十一日,御笔钦封原财政大臣即墨晟为丞相,令其总领三省一台一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