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影轻轻叹了口气,道:“就如几个时辰前,我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看到明天的太阳,若说不害怕,那是假的。有那么一刻,我在想,若是我今天死了,那我在临死前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事呢?自然是希望你,晟哥哥,义父一家,还有夜灵哥哥他们都好好的,继续活着。可若是你们太牵挂我,又如何能好好活着。所以我想,牵挂,还是少一些的好吧。”
阿媛摇摇头,道:“小影,你说得多么简单。可是你能想象,从你失踪到今日见面,足足半月有余,景苍小王爷休息的时间加起来都不满十二个时辰么?连他都如此,何况是我?依我看来,牵挂即为情重,乃是有心有情之人的本性使然,怎能做到想少一些就能少一些的?”
小影听得有些发怔,半晌,才痴痴问道:“你说,那个大凶鬼么?”
看她那样子,阿媛有些无奈地伸指一戳她的额头,道:“大凶鬼大凶鬼,只怕他对别人,再没有对你这么好的了。”
“咦?才不会呢,刚刚见面他还瞪我来着。”小影不在乎地摆摆手,扭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她隐约知道阿媛的意思,可是她却不愿面对。景嫣失踪的那会儿,景苍也没有心焦如斯,果如阿媛所言的话,那景苍对她,的确是特别的吧。
但,她不希望他这样特别待她呢,因为,她无法将他认作心中最特别的那个人,在她心中那个最特别的位置上,已经有别人了,就是那圣女山下,站在秋风中,面如皎月,唇角带血的少年。
渺云这次果真是遵循了沧月的告诫,将小影移交给随后赶到的景苍和阿媛之后,便消失了,故而在回国的路途中,只有阿媛、景苍还有几个随从伴着小影,当然,在看不见的暗处,还有大批随行的王府死卫。
几人昼行夜宿,因小影腿部有伤,马车也未敢跑快,足足走了一个月,才进了百州国境。
这日夜晚,几人宿在一家客栈,吃完晚饭,小影坐在床上,偏着头看阿媛在那收拾碗筷,蓦然冒出来一句:“阿媛,大凶鬼这几天心情不好?”
阿媛微微顿了顿,她心知小影是问这一个月来景苍为何一次也不来探视她,即使路上她在马车内唤他,他也不过急抽几下马鞭快速跑远,不愿回头面对她。
其实她也不是很清楚原因,来平楚时景苍还是心心念念记挂小影安危的,就从见她的那一天起,不知渺云离开前在他耳边嘀咕了什么话,景苍便郁郁不乐起来,直至今日。
不过途中有几晚,浅眠的她经常在半夜看到有人影在她和小影的窗前徘徊,那身形,极似景苍。
但那日看小影的样子,又似不喜景苍对她太好似的……
“你左一句大凶鬼,右一句大凶鬼,谁愿意来见你这只大凶鬼啊,也就我还理理你,你就知足吧啊。”阿媛迅速收拾完,出了门。
小影发了一会呆,闷闷地躺下,提及见面,她想起了她在圣女山下的承诺,她可能要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不能再去见晟哥哥,几十年啊……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她不去见他,他能过得更好更轻松的话,她又为何一定要去见他呢?鼻子不知为何酸了起来,她伸手揉了揉,却沾到了滑下的泪。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身旁不见阿媛,小影揉揉眼睛,想不起来自己昨夜是如何睡着的。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她躺了三十天,已经觉得全身都快要懒得散架了,正好阿媛不在,她悄悄滑下床,刚想站起来,门边却传来吱呀一声,害怕阿媛的唠叨,她急忙将腿缩入被中,拉高被子,装作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
然而揉了半天眼睛,也不闻阿媛招呼她吃早饭的声音,她挪开小手,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面容白皙俊秀,衣着华贵整齐的少年站在门边,目光深邃地看着她。
“喂,你你,你竟然敢门也不敲就擅入女孩子的闺房,亏你还是个熟读圣贤书的,你知不知羞!”小影小手颤抖地指着景苍,夸张地大叫。
景苍懒懒地往门框上一靠,英挺的剑眉眉梢一挑,黑眸睨着她,凉凉道:“某人既然声称将我全身都看光了,你我之间,再谈羞与不羞的问题,不是多余么?”
小影白嫩的小脸一下爆红,她探头看看过道里有没有人经过,确信四周无人后,她咬牙切齿地低吼:“喂,我不过开玩笑而已,你也不用这么张扬吧,真不要脸!喂,快滚啦,我还没洗脸呢,难道你还要赖在这看我换衣服不成?”
景苍不动,又是一副你奈我何的架势。
“噢,脸皮可真厚,看我回去告诉义父。”小影撅着小嘴,一边将衣裙往被子里拖一边抱怨。
“告诉更好……”
耳边传来一声轻语,小影未听得真切,抬头正想问他,却见一物突然照面而来。
“喂,你无耻,偷袭我这个伤患!嘿嘿,不过你还欠火候呢。”小影毫不费力地抓住袭来的暗器,奸笑着摊开掌心一看,却是个雕琢的分外精致的湖蓝色玉坠,玉质细腻温润,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个玉坠她不陌生,是他那支玉笛上的。他那样宝贝他那支玉笛,却把这个坠子解下来做什么?
“你什么意思?”小影抬头问道。
景苍半个身子已经出门,头也不回地轻哼:“给你便拿着,废话那么多!”小影气噎。
将至中午,阿媛终是回来了。小脸红扑扑,似是走了很多路。
“阿媛,你这薄情寡义的家伙,居然撇下我一个人溜出去玩,别以为拿根糖葫芦就把我糊弄过去了,说,去哪了!”小影老大不客气地一边啃着阿媛带回来的糖葫芦一边翘着小腿审问。
“你少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喏。”阿媛扬手撇来一件东西,小影接过一看,是一个木雕的小人,扎着两个小辫子,笑眯着眼,手舞足蹈,雕刻得惟妙惟肖。小人头上还有一个丝扣,像是一个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