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灵眸光黯了黯,陆清远那清亮的眼神,让他心生罪恶。看了他一会,他转头,环视一周,问:“别艳也没来吗?”
刚问完,却见荆却一脚踹向他身旁的那棵粗壮的大树,随着一声痛呼,树后面跌出一个瘦弱的少年,以一个嘴啃泥的姿势跌入浓密的野草中,在地上挣扎半晌,才抬起沾满草屑的俊俏小脸来,睡眼惺忪地问道:“要出发了吗?”其余几人见状,都忍不住轻笑起来。
温别艳,是他们十个弟兄中间最小的一个,今年才十四岁,平时好吃贪睡,由于他年纪小,长得又讨喜,大家都乐意宠着他。但是你要是真的把他当成是一个文弱的小男孩,那就大错特错了。八岁那年,他就能手提六十四斤重的大钢刀,将人一劈两半,十个人中间,属他的杀人方式最为残暴,也因为如此,其余九个弟兄给他起了个绰号“霸王刀”。
“出发你个头啦,你这小鬼,比人刚出生的婴儿还能睡,迟早在梦中被人砍死!”荆却上去弹了他一指头,怒气冲冲却又难掩嫉妒。罗泯等人又笑了起来,荆却这个看上去五大三粗的莽撞汉子,却有个失眠的毛病,夜灵给他治了多少回也没效果,大家都猜测,要是荆却每天都能睡满三个时辰,备不住能改掉这个火爆的脾气。
“苏遥哥哥,荆大哥又欺负我。”温别艳泪眼汪汪地跑到苏遥身边,控诉荆却。看着他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众人心中再次暗暗感叹,别艳这小毛头在平日里真是一个十足的娘娘腔,实在很难让人把他和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霸王刀联系到一起。
苏遥是十个弟兄中最温柔理智的,他摸摸温别艳的头,道:“好了,别闹了,现在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浪费,夜灵,快做决定吧。”
夜灵低眸,心中的斗争十分激烈。荆却虽然好冲动,但他说的不无道理,要杀即墨晟,今晚动手无疑是最有把握,可是,龙栖园在盛泱城内,即墨晟又武功不弱,在搏斗的过程中,很难保证不惊动旁人,更别说一旦杀了他,以他的身份,涉及两国邦交,在没有做好开战准备之前,朝廷一定会彻查此案,届时,自己和八个弟兄只怕会无所遁形。
当然,罗泯可以用化尸粉把他的尸体融化掉,但即墨襄的独子突然在盛泱消失,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此时如果百州与平楚开战,自己和八个弟兄都没有机会去边防军参战,杀了即墨晟却失去了和即墨襄正面交锋的机会,这是得不偿失的,毕竟,即墨襄才是杀了爷爷和义父的真正凶手。
但若是放走即墨晟,今后,可能再没有这样绝佳的杀他的机会了,若是因为他而使小影得知了她的父亲和爷爷的真正死因,其后果,也不是他所能承担的。
到底该怎么办?
“云横来了。”魏汛突然道。
众人转头一看,一抹黑影正迅速地靠近,随着一股轻风扑面,几人面前已多了一个容貌俊朗眼神冷酷的少年,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大家怔住了,“即墨晟跑了。”
夜灵呆了半晌,似乎还不肯相信,问:“你说什么?”
“勇捷军护城队刚刚进城,京北那个藩王次子詹锐就找到了卒长,说龙栖园有奸细,我们到龙栖园时,即墨晟还在楼上。小二敲门没有反应,詹锐破门而入,屋里已没有人影。搜遍了全城,连根毛都没找到。”云横说着,低头掸掸肩上,几人心中各有所思,也懒得再去调侃这个在月光下掸灰尘的有洁癖的家伙。
“看来是打草惊蛇了。”苏遥道。
“错失良机……”罗泯颇为惋惜地摇摇头。
“这个蠢货!”魏汛狠狠地骂道。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去把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詹锐砍了?”温别艳不知何时已擦干净了脸上的草屑,声音怯怯地问道。
荆却瞄他一眼,害温别艳忙躲到苏遥身后,不意荆却却道:“主意不错。”
裴骏侧脸看向夜灵,他一语不发,只暗暗地握紧了拳。
五月二十八日,洲南王府。
“哇!义父义母,这么大的楼,就我和阿媛两个人住哦。”小影站在宝雁楼前,仰着小脸,惊讶地问身旁的景繇和刑玉蓉。
景繇笑道:“是啊,这样随便你怎样调皮捣蛋,我和你义母都不会知道了。”三年不见,小影外貌还和三年前差不多,只个头稍微长高了一点,但性格却和三年前不大一样了。若要景繇说出到底什么地方不一样,他说不清楚,但感觉就是不太一样了。
小影小脸一垮,道:“义父,一路上我已经澄清很多遍了,那都是阿媛做的,我看在姐妹情谊上替她背黑锅而已,真正调皮捣蛋的是阿媛啦!”
“你说什么?”一旁的阿媛气得小脸通红,指着她道:“哦,把自己说的那么伟大,那现在你的姐妹情谊到哪去了?”
害怕她透玉指的偷袭,小影一步跳开三米远,嘿嘿一笑,道:“眼看义父就要对我产生不可磨灭的不良印象,为了体现我对长辈的尊敬和坦诚,我也只好小小的牺牲一下与你的珍贵无比的姐妹情谊了。”
果不其然,小影话音一落,词锋上总是败她一截的阿媛只能借助武力来为自己讨回公道,撸起袖子就追打过来。
小影何其之贼,在阿媛撸袖子的空当就已经溜得人影都看不见了,阿媛动作也不比她慢多少,两个女孩儿瞬间就消失在院中的绿荫深处。
“小影这孩子,似乎比三年前更活泼了。”刑玉蓉在一旁微笑道。
景繇转身看她一眼,眸光闪烁不定。
看着他有些奇怪的眼神,刑玉蓉问道:“王爷,我说错了么?”
景繇摇头,微微一笑,道:“是好似活泼了一些。”他终于知道心中那说不清楚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了。是的,三年前的小影是活泼的,三年后,她活泼依旧,但,三年前眼中偶尔会一闪而过的思念和忧虑却一丝也不见了。这,就是他觉得三年后的她和三年前不大一样的地方。她似乎更开心更无忧了,这样的她,却让他忧虑。她不该是这样的,她那样依恋她的父亲,短短三年,真的够她将伤疗得如此之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