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汉大军究竟会走哪条路?
接到雍闿的书信,高定开始苦苦琢磨着这个难题。雍闿书信通知他蜀汉与东吴结盟,不日将下南中,要他早作防御。之所以这个军事问题会令高定搅尽脑汁,是因为他对本方军事实力不够自信。高定手下主要是西南夷族部落,由于散居各个地方,一时间很难拼凑集合。即便集中起来,大多部落首领各自为战,想要像雍闿的手下渠帅那么服从命令是不可能的。
当时CD南下越嶲的路线共有两条。
第一条‘安上路’。从CD沿岷江南至僰道(治今四川宜宾),然后溯长江而上,沿水路往西南至安上(今四川屏山)、新道(今四川绥江)、马湖(今四川雷波),越卑水(今四川美姑、雷波一带)再往西南,直至邛都(治今四川西昌东南)。
第二条‘旄牛道’。从CD向西南经江原(治今四川崇庆东南)、临邛(治今四川邛崃)、汉嘉(治今四川邛崃西南)、严道(治今四川雅安西南)、旄牛,然后南下邛都。
高定思前虑后觉得两条路都有可能。
‘安上路’,既险且额远。从CD到僰道这段畅通无阻,而且又是顺岷江而下,可谓一帆风顺。不过由僰道向西南,由于是长江上游,江窄流急,一路上都是水恶山险。
‘旄牛道’,既平且近。三年前黄元叛乱就是在CD至严道旄牛道北段一带活动。但是旄牛道南段道路断绝了一百多年。
高定觉得蜀汉大军走安上路可能性大。但杳无音信的旄牛道,由于道路不通,连斥候侦察军情都异常困难,如果蜀军突然出现在旄牛道,将从正北面给越嶲各县沉重打击。高定及其参谋都觉得诸葛亮有可能披荆斩棘,开山修路,兵贵出奇。
由于不放心,他派一只精锐部队防守旄牛道。然后勒令卑水以南的鄂焕驱使各部首领渡河北进。高定亲自率领邛都老巢的心腹部队前移至卑水南。整个防御往前推移,高定有自己的战略部署。他要利用旄牛道险要的地形拖住蜀军主力部队,然后让卑水北的部队侵袭僰道东北的大片蜀汉领土。如果有可能,胆子再大点,可以顺长江而下占领僰道口。
当然高定的胆子还没大到觊觎CD,命令各部渡过卑水,侵扰邻近郡县已经够大胆啦。夷王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越嶲的正北和东北两个方向。
诸葛亮率领大军顺水到达僰道(今四川省宜宾市),就与马忠分道扬镳,迅速沿长江逆流西行。马忠则率领张嶷的无前军和巴西部曲过江阳,东下牂柯。
“丞相为什么不走旄牛道?”杨仪都感觉意外,开山修路虽然艰苦,但以诸葛亮的性格没有办不成的事情。况且这条道路程近一倍。
“此次南征速战速决,不能耗费太多的时间和人力物力。其次,我与李恢、马忠约好会师滇池,如果花时间修复久被湮没的旄牛道,就会大大影响进军的速度。但我肯定,高定会分兵把守两条要道!”诸葛亮微笑着扇动羽扇。滚滚长江出现在眼前。
望着狭窄的江面,诸葛亮平静的神情难掩内心的不安:上万只小船蜿蜒曲折地逆流而上,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新安?很快诸葛亮作出具体部署:除马超率领的雍凉狼骑和王平率领的部曲为前锋,乘船继续西进新安(治今云南省绥江县),其余各部于安上(治今四川省屏山县东南)登陆,分别从西北、西南、正西三个方向挺进,最后与马超部在新市一带会师。
高定的叛军是否会在新市一带进行狙击?原计划卑水的叛军在不明我军动向的前提下不会轻易北上,但诸葛亮还是隐约地有点担心。这两年朝廷隐忍不发,叛军的气焰越发嚣张。
二月二十一日,马超的先头部队从僰道口水路出发,朝隔五十八里水路的安边(治今水富县)进军。
同日,廖化部从僰道东北的屏山方向折而向西南进发。赵云的虎步营朝鸭池方向前进。张翼部直向福延方向行军。
二月二十三日,马超的水路抵达柏溪口。修整之后继续行军。
二月二十四日,廖化部在屏山与邛都夷军遭遇,在蜿蜒的山道展开激烈厮杀。
二月二十五日,进军在瓦窑坝的虎步营与一队冉娏夷兵发生激战。
“张翼部怎么搞得,两天时间居然只推进了十六里路?传令给他,二十八日黄昏前不能抵达庙子埂,军法处置!”二十五日午时接到张翼部与莋都夷军相遇的情报,诸葛亮愤怒的拳头落向盘坐的双膝。在新场附近张翼军遭到敌人的阻击,战斗从昨天黄昏打到今天清晨,战况异常激烈。庙子埂是福延的必经之路,这里可以在西北方向屏蔽莋都夷对前锋马超部的攻击。
二月二十六日,瓦窑坝北的刘敏部大破叛军邛僰部,虎步营也击溃阻击的敌人。
当日晚,廖化部突破屏山,按照既定作战计划朝龙华方向推进。
二十七日清晨,接到张翼部的报告,敌人增添援兵,在庙子埂双方激战不下。
“传令安上县(治今云南绥江新安)越嶲太守垄禄迅速东进支援马超部。”诸葛亮针对目前局势迅速作出反应。
“丞相,今日清晨从安上县传来的十万火急军情,垄太守不幸阵亡!”杨仪应答。南征沿途都是他负责军戎粮草等的筹划。
“安上失陷?”诸葛亮脸色忽变,羽扇敲打着额头,说道,“叛军一定有诡计!”
二月二十八日,廖化推进到大乘,再次与叛军斯榆遭遇。
二月二十九日,赵云把蜀汉大旗插在鸭池寨楼上。同时传来让诸葛亮欢欣鼓舞的消息:叛军西僰首领不战自降。这使诸葛亮安抚南中受到鼓励。
二月三十日,张翼付出惨重代价终于占领庙子埂全境。莋都夷首领阵亡,陡部落首领仓皇逃窜。
“不是张翼的错,是我疏忽大意。看来高定野心不小。难道他想吃掉我军前锋?”诸葛亮没有颁布军法处置令,而是在冷静分析局势后自责道。
“蜀汉前锋部队已经孤军深入啦。看马超能走多远!夺回庙子埂,把马超军全数歼灭在金沙江。”卑水北线叛军指挥鄂焕得意洋洋地炫耀着自己的计谋。
三十日,撤退的叛军突然反扑,摩沙部落和陡部落联合攻击庙子埂,张翼部告急。
与此同时,诸葛亮改变策略,廖化部南下偏岩子,切断叛军的增援路线。
三月初一,虎步营从鸭池折向庙子埂,支援苦战不胜的张翼部。
三月初二,马超部推进到楼东。水军已经驶出长江头,进入金沙江流域。
一入金沙江,水面陡然变得比先前更窄,江水也更加湍急。一抹斜阳的余晖洒在陡峭的山壁上,分外金黄。
“******,放着好端端的陆路不走,偏要走这鬼路。坐得老子全身都快散架了。”王平站在船头没好气地嚷嚷道。几乎从CD开始就一直坐船,身为北方人的他开始不适应了。
马超面无表情地剽了他一眼,没有出声。他也是凉州人,不习水性。但后来他让自己的部曲练习水性,不像刚进川那么坐船呕吐。
诸葛嶷抱怨道:“早说了走旄牛道就没这么多麻烦事了,干嘛走这条又远又险的安上路。”他被诸葛亮委任为前部参军,协助马超作战。其实诸葛亮苦心孤诣要把他培养成材,放在精锐部队里好好锻炼一番。
“丞相自有他的主意,做军人的只有服从。”马岱的话很前卫,却也很实在。历史上哪个朝代,服从都是军人的天职。这就是与演义一模一样的马岱,他服从军令。昂然一席话,说得别人无法反驳。
“咱们一路上也太顺利了吧?”马超忽然皱起眉头,两岸山形险峻,丛草繁芜。马超作战经验丰富,事情一旦不合常理就容易引起他的沉思。
张翼部被叛军主力阻挡在庙子埂一带动弹不得,三月初二听到消息后,诸葛亮轻轻摇动着羽扇,目光如利剑望向西南若有所思:“马超部危险!”
“孤军深入,福延就是蜀军前部的坟墓!”鄂焕坐在大营中央,望着南中地图奸笑道。
“呜”,山谷一声口哨,穿破夜空的宁静。今夜没有月光,恐怖的气息随着哨声带给船上的蜀军将士。很快山谷又是一声口哨,仿佛越涧的长虹,笼罩着整个山谷。
“有埋伏!”诸葛嶷惊呼。借助跳动的火光他发现北岸山崖身穿白衣者如鬼魅般若隐若现。
“慌个甚,见鬼不成!”王平恨恨地骂了声,朝山崖望去。漆黑的山崖仿佛有人影晃动。王平呵呵笑道:“******,全是群懦夫!就他妈爱装神弄鬼!”他从不相信世间有鬼,所以山崖的鬼魅对他构不成半点威胁。
然而船舷的士兵人人脸上露出惊惧的表情。山崖的白影越来越多,白衣下脸色铁青,面目狰狞的形象比传说的恶鬼还要恐怖。尤其在火光时明时暗的印照下,模模糊糊的鬼脸让人产生误入地狱的感觉。
山谷响起惊天动地的哭泣和鬼嚎,声音仿佛离弦的弓箭直贯江心,听得人毛骨悚然。
一名士兵站在船头探着身体想仔细观望白影,突然一声惨叫,直挺挺躺在甲板上。
“别去碰尸体!”马超还没叫完,前去扶他的士兵当即倒地毙命,脸色变得青黑,中毒不浅。
“呜…呼…呜…”鬼嚎声再起,整个夜空仿佛从天降临无数的恶鬼。山谷上方冒起浓浓的气体,似烟似雾。
“福延…有埋伏…”远在后方的诸葛亮端望着地图,忽然羽扇落在地图上一个极不起眼的小黑点。那里正好是福延。他的后背冷汗澄澄,转向杨仪,喊道:“快!快让虎步营扫清庙子埂的叛军。”
船头上马超不满手下的胆怯表现,提起银枪,高声喝道:“熄灭火把!”怒喝声音量充沛顿时压倒嚎叫的怪声。
全队迅速收起火把。漆黑,整个江面陷入与山崖同样的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