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辈子你要做什么?
做你的心脏,你敢不要我,我就让你死。
浓烈的菊花香,弥漫的清凉气息。
安静静谧的室内,她的嗓音静静的说完了一句话。一句话将他浑身僵硬,无法动弹,甚至不敢确定。
刹那,惊愕般的怔忡。
耳边嗡嗡的声音此起彼伏,顾方西菲薄的唇上还残留着迟欢死死啃咬的气息,欲望还在胸口隐忍的敲击着他的思绪,她却猛然丢下最猛烈的话,让他脑中顿时空白,只有她温柔轻到极致的指腹的温度,还有她那句话清晰又清晰的在耳边回荡爆炸。
他竟真的等到了她口中的那句:“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该开心的,甚至他应该比谁都开心。
滂沱的大雨还在哗哗的下着,他的额上却渗出了几丝汗。俊美的薄唇抿着,紧抿,怔怔的望着一脸淡笑的迟欢,喉咙反复回流着酸涩、甜蜜、来来回回的滋味。
心里恍惚的念着,她说的似乎不止是这一句话,还有别的……
她还说,如果我平安回来,我们赌一次好吗?
神经突然就那样崩断!他冷声第一次不再小心翼翼的喝道:
“不好——迟欢,我告诉你,不行!”话落,他几乎跳起来别过了头,他绷紧的侧脸曲线分明阴柔却不冷酷的偏执,一个转头,更富有立体感的面部渗着些许虚汗,心口窒息,他恍惚想着,真没想到有那么一天,他会拒绝她重新开始的提议。
他想,这一刻,将来他一定会后悔,但是如果不拒绝,他会后悔一辈子。
空气里暗涌着一股凉意,却意外的温暖。
阳台里的十丈珠帘被雨水打得花瓣散落一地,迟欢在床边嘴角勾起睨着顾方西的侧面,想起在维也纳的小屋子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家,窗户旁的雏菊虽小,但却经得起风雨,叶片不大所以才经得起平淡。
而眼前的这个男人,她曾经在那盆雏菊旁看他刷牙吐水,毫无形象的样子。
现在,她看着他,在种着名贵菊花的室内,仓皇失措,无半分气势可言,即使他绷着脸明显是想吓唬她。
两两的画面人影重叠,她心底竟蔓延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她只听见自己的嗓音低到不能再低的轻柔呢喃唤道:“转头看我一下。”
“……”他不着痕迹的抿了抿唇,左手一攥,努力不受诱惑回头,即使他其实在她开口的一刹那就已然兵败如山倒。
“听我的,转过来。”
咬牙坚决抵抗诱惑。顾方西,你不能任她左右不能,现在不能!他在心里艰难的说道。
可事实证明,他犯了轻敌的错误。
酥酥麻麻,那双曾经何时最了解他敏感的手,穿过他的颈项,指腹有种磨砂的味道,在他淡粉色的疤痕上细细的窥探,然后轻轻的捏着他完美的下颚,连半分力都没使就将他的头转了过来,对上她近若隔纱的脸。
白净,明丽,温柔,明明无任何的强势,却足以让现今如冷硬到百炼钢的他化成绕指柔。
败了,而且从来没赢过。
“迟欢,我不能答应,还是不能。”叹了口气,他沉声呢喃着,看着她像最平静无奇的对手一样,抚着他紧绷的每一寸肌肤,一步步让他心软。
“……你会答应的,你不会让罗茵辞了我的。我们都不一样了方西,你还记得你以前的样子吗,你常说,服装不过就是衣服,只要能穿,你半点都不介意它是什么样子的。每次你出门,一件简单的衬衫和长裤就可以了,你不懂品牌也不在乎谁穿得是哪种当季最流行的风格。甚至,当有一天我们路过Versace的旗舰店,我兴致勃勃的对你说,对你描述里面的衣服,说你穿着一定好看的时候,你还记得你说过什么吗?”
“这牌子的名字真难听。”他淡淡好笑的接话,想到当时只不过是个门外汉,嘴角上翘,左手叠着她放在自己脸颊的手下意识眷恋的抚摸着。
可他没说的是,她的那句,你穿着一定能够很好看他记了那么久……那是他衣柜里出现最多的牌子,比所谓“West”的衣服更多。
“范思哲,多好听的名字,你不过就是没兴趣罢了。可你现在呢,方西,现在的你可以随便拿一件高级成衣就能指出它面料的名字,它的刺绣是出自哪家工坊,它的珠宝是源于哪一个时代的,是什么种类,何种风格,你甚至可以挑剔的指出它的缺点……你已经有你自己的风格,你有你自己品牌,你对衣服的考究已经是出自职业的本能了。而我呢,你还记得我当时是什么样子吗?”
“我记得,当然记得,新闻系其实很枯燥乏味,你每天都要背到很晚的世界新闻事业史,理论常常搞得你晚上睡不着,半夜翻来覆去,最后我陪着你一起背,这里,黑眼圈,这里的眼袋肿得像是核桃……”
顾方西嘴角抿着,温润俊美,修长干净的手指碰触她的微凉的脸颊,脑中浮现很多幅曾经只道是寻常的画面,如今的功成名就,如今的事业职人,他们都曾经不是如此的。
她失笑,嘴角还有浅浅不易察觉的酒窝,白净面容大方而明亮:
“是啊,我还记得哭着搂着你的脖子抱怨要转专业。可是……自从你走了以后,我突然觉得,那是我最大的乐趣了,你对它认真,用心,它会加倍的回报你,你爱它,它也会让你觉得值得……”
闻言,他肆意的笑意缓缓褪去,只能淡淡的道:“我明白。”不再说对不起,也不再说什么解释,他只是抿着唇,眉目温柔,抚着她如绸缎的发丝,心头有些抽疼。
她的指尖划过他饱满的额头,沾染了些许汗,抿唇,她还是笑着一字一句平静的说:
“就像你有你的职业本能,我也有我对这份工作的职责认知。你不会知道,当我听说很多的同行因为报道了汶川校舍倒塌事件被罚后,还是坚持报道校舍倒塌原因的时候,我想,这份工作我愿意和他们一起用所有去坚持……乌鲁木齐的事件的确可怕,但是既然已经决定了人员,再换一个人是不可能的,而且我相信你会尊重我的选择,对吗?”
无法做声,他深深的闭了下眼睛,睫毛微颤,胸口微闷,努力的平息情绪,眼窝下有抹淡淡的青色。
天机已回复明蓝色,透彻清亮,酝酿出某种绚烂的光泽。
满地的狼藉却别有一番韵致,大雨后总是叫人难以描绘的震撼。
嘴角弯起,似有似无的奈何与宠溺,半晌,顾方西终于睁眼,瞳仁漆黑如墨,媚惑慑人,狠狠的俯身吻了她,感觉她颤了颤,唇舌相触,细细啃咬磨蹭,他终于放手,捏着她光洁自然的下颚,冷冷深沉的道:
“你要把我的迟欢平安的还给我,否则,我恨你一辈子。”
她也微凉的笑,笑得令他迷眩,扯开他的病人服的领口,坚硬阳刚的锁骨上方,狠狠的咬了口印记,他无声嘶了声,任她咬动。
迟欢按着他强而有力的左胸心房处,绷着嗓音硬声笑容恣意的说:“顾方西,我真希望,下辈子我是你的心脏,我不跳你不走。”
“你已经是了,宝贝。”
……再没有人像你一样,可以让我认输,让我心甘情愿的撤退。
嘴角露出明亮俊美的气息,他沉声道,眉梢挑起,吻住她嘴角温热的留下最后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