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很大,比外头看到的要大几倍。一上楼梯是长长窄窄且伸手不见五指的回廊,弯弯绕绕走了好久,苏萦什么都看不到,又不好去拉紫衣,只好听着紫衣的脚步走,最要命的是这回廊的地上还有东西,苏萦不知道是什么,想看又不敢耽搁,怕追不上紫衣,踢到之后就跨过去,突然苏萦听不到紫衣的脚步,有些紧张,开口小心翼翼的问,“紫.衣?紫衣?紫衣!”
喊了许久无人回答,苏萦心慌之下紧走了几步,却被一个东西绊倒。
双手往地上一撑,苏萦正欲起身,突然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往她胳膊上摸索,苏萦吓得大叫,也不多想膝盖往那边一顶,却听到了紫衣的惨叫。
“诶哟!!!苏姑娘苏姑娘!是我!我摔倒了!你扶我一把!”
苏萦一呆,于是连忙摸索着扶起紫衣,紫衣也不多说,拉着苏萦继续走。没走几步,突然眼前都亮了,一张宽大的木床,上方是白色的丝质帷幔,帷幔柔顺的垂落,在地上铺了好远;不远处是一木质卧榻,卧榻前有一个小小的羊鼎模样的香炉,正在幽幽的吐着香气。奇怪的是,居然还有梳妆台,苏萦略扫一眼就看到了梳妆台上的许多发饰和首饰,看来这个地方是有女主人的,难道是紫衣?想着苏萦便转头去看紫衣,然后被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
紫衣的下巴肿的发紫,连血丝儿都能看见。看到苏萦看自己,紫衣苦笑着,“苏姑娘,我带你去沐浴。”
苏萦不知道是自己刚才一个膝盖顶到了紫衣的下巴上,不禁缩了缩脖子,关切的问,“紫衣,你这怎么了?”
“自作自受罢了。”紫衣腹诽,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啊,这就被反击了。
“苏姑娘就在这儿。衣服已经放好了,您沐浴更衣后便在三楼休息一晚,明日主子与您起身。”紫衣说完便走了出去。
苏萦顿首,撩开宽大的白色帘幕,浴池蒸腾着白色的香气,清澈的水面上洒满了栀子花瓣,到处都是栀子花的清香。池沿上有一檀木衣架,上面整整齐齐架着一身衣裳。
脱下自己黑乎乎的衣服,苏萦轻点着足尖,沿着台阶走进浴池。浸泡在温水里,苏萦擦拭着刚刚抽芽的身子,用花瓣的清香淹没自己。
木楼下,云深竹坐在秋千上荡来荡去,清风吹拂,男子白衣胜雪。
“怎么样,下巴还疼吗?”云深竹看着从木楼里回来的紫衣,眸中笑意更盛。
“笑什么笑。”紫衣的下巴已经不肿了,白了云深竹一眼,“你是不是都知道?昂?!”
“当然知道。”云深竹坐在秋千上,一脸嘚瑟,“你没事整她干嘛,都跟你说了她不按常理出牌了。”
“那我也没想到她直接给了我一膝盖啊!”紫衣坐在秋千旁的石凳上,郁闷的翻过石桌上的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是你自己活该。我就说你老整人要遭报应,你看看,我说对了吧。”下一瞬云深竹已坐到了紫衣旁边的石凳上惋惜的摇着扇子。
“你知道我会遭报应你还不阻止我?云深竹你欠揍吧?”紫衣一口饮尽清茶,重重的把茶杯放在石桌上,柳眉倒竖,对着云深竹呲牙咧嘴,“还摇扇?你再摇!”
又是一阵清风,卷起了地上的纸屑,在空中纷纷扬扬。紫衣早已走远,丢下云深竹静静的看着自己的扇子只剩下扇骨,欲哭无泪。
“紫衣你太狠了吧!居然撕我的扇子!”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苏萦的头昏昏沉沉,却猛然发现一张俊脸离自己不到一寸,顿时吓得清醒,尖叫了一声往后退去,胳膊护上身子,一脸警惕,“云深竹,你想干嘛!”
“没有,只是上来看看发现某些人还不在房间,等了许久怕你出意外所以就进来了。”说完云深竹耸耸肩,“不过看到某人好像睡得很舒服。抱歉打扰到你的春梦。”
“是清梦。”苏萦纠正,“你出去,我要穿衣服。”
云深竹咧嘴一笑,“洗白了还真挺好看的。”说完见苏萦已经把那只又黑又臭的布鞋举过头顶瞄准了自己,赶紧转身溜走。
斜躺在榻上,云深竹一只玉手撑着头,凤眸微眯看着苏萦穿着那身白色的纱裙,香肩微露,莲步轻移,赤足而来。垂至臀部的青丝还未干透,长长的睫毛上沾有水珠,白白净净的俏脸上带有一丝红晕。她并不是美的倾国倾城,但容貌里自有一分娟秀和清丽,让人看了很难移开视线。比如此时此刻的云深竹。
“你怎么在这儿,天都黑了你不去休息?”苏萦看着云深竹眼神朦胧,皱眉问道。
“休息啊,这不是在休息吗。”云深竹嘴上说着,却还是盯着苏萦。
苏萦抬脚就踹,云深竹刹那间消失。苏萦一脚落空,大惊失色,转头再找,云深竹却躺在床上。对于云深竹这种来去无踪,苏萦已经给他定性为,诡异的功夫。
“喂!你干嘛?”苏萦挑眉。
“天色已晚,我要休息。”云深竹咧嘴一笑。
苏萦做了个请的姿势。
于是云深竹就拉上被子很舒服的躺到了。
苏萦快步走到床边揪着云深竹的耳朵把他拖到回廊口,“你给我滚,紫衣可没说让我和你在一起共度夜晚。”
云深竹很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我才是她主子好不好。你这么听他的话,更应该听我的话!”
“你难道没听过一句话?我的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快走快走,我可不想把你从窗户上丢出去。”苏萦扔下云深竹,甩了甩手,转身上床就寝。
“苏萦你讲不讲道理,你睡的可是我的床啊!”下一瞬,云深竹靠在床边很是忧郁。
“你走不走?”苏萦背过身。
很久没人回应,苏萦扭头一看,云深竹这厮已经睡到了旁边。
苏萦的脸顿时红透了,她一个黄花大闺女,诸事未经,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跟一个男子睡于同床,怎么能不害羞。连忙扭过头去闭上眼睛。
云深竹重重的呼吸敲打着苏萦的耳膜,苏萦只感觉心跳的扑通扑通的,突然脖颈上喷洒来热气,一只手搭上了苏萦的胳膊。苏萦忍无可忍一脚把云深竹踹了下去,云深竹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摸了摸被磕到的鼻子,“下脚太重了吧你苏萦!”
“哼!”苏萦转过身不再理他。
云深竹无奈只得下楼去了。
紫衣歪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那二人,玉手执一青瓷茶盏。看见云深竹被苏萦踹下床,垂首不禁一笑,红唇边勾起的都是苦涩。门忽的被打开,云深竹走进来,瞥一眼铜镜,那黄蒙蒙的镜面上,苏萦正在床上躺着。
“你看这些做什么。”云深竹径直走到里面的椅子上坐下。
紫衣却并不说话,唇角划起不长不短的合适弧度,只是一味的笑。
街上熙熙攘攘热闹得很,云深竹带着苏萦信步而行。
“深竹,紫衣不走吗?”苏萦背着包袱,一步一顿的跟着慢悠悠的云深竹,一身崭新雪白,长发挽了一个漂亮的髻。
“管她做什么。”云深竹淡然摇扇。
“为什么不管她!紫衣今早还给我梳发呢!”苏萦不满的嘟嘟嘴。
“你须得小心她。”云深竹虽说这话,表情上倒是没有变化。
“为什么呀,紫衣很好的呀!”苏萦抬脚就踹,竟然踹到了云深竹,白白的衣袍上顿时有个黑脚印,苏萦平时从踹不到云深竹,这一下踹到,看着白衣被污,却是有些不知所措。
想起昨夜进房门时,紫衣脸上那副表情,云深竹都有些脊背发凉。紫衣的性子,几百年来他也只是摸透了一半。而她昨夜那笑,便是杀意。可她为什么要杀苏萦呢?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啊!然而她那笑又是为了什么呢?想来想去不能通透,只好把紫衣丢在木楼,可今早紫衣却又与苏萦很是要好。现在云深竹都不知道把紫衣丢在木楼是对是错?
长叹一声扶额,伸手掸了掸白衣,顿时恢复如初。苏萦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有些事你不懂。紫衣这个人,我也不懂,总之我劝你的都是对的,你听着就是。”
苏萦还欲开口,不过看见云深竹锁眉深愁的样子,想到自己刚刚弄脏了他的衣服,吐了吐舌头,“知道啦。不过我觉得你应该是多虑了。”
“那自然最好。”云深竹一声叹息,甩扇轻摇。
“诶哟喂!这位公子!来我们这儿转转吧!我们这儿的姑娘啊个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美得不得了啊!”云深竹抬眼看了看浓妆艳抹的老鸨,还有眉角那颗碍眼的痣,一身的花花绿绿颜色极为令人讨厌,伸手就往自己白白的衣袖上拽。云深竹噙笑看了看苏萦,苏萦当下一把抚上老鸨那张皱纹里夹满脂粉的脸。
“诶呀妈呀,姐姐脸上这可是传说中的泪痣啊!”苏萦伸出玉指摸了摸老鸨眉角那颗痣,一脸的少见多怪,连声赞叹,“这生有泪痣之人啊无一不大富大贵,姐姐好命啊,怪不得小女子看着姐姐身上隐隐散发仙人之气,且又生的这般美丽,如花似玉,我看啊您这楼里的姑娘哪一个都比不上姐姐,不如就姐姐来侍奉我家公子如何?”
门口揽客的那两位姑娘忍不住轻笑,还泪痣,还姐姐,这位姑娘真会逢迎,哪有人的泪痣是长在眉边上的。大富大贵是真,仙人之福是假。如花似玉什么的,果真是不敢恭维啊!
苏萦这话一说,一旁路过的一位官家小姐伸手摸了摸自己眼角小小的泪痣,当下对苏萦一阵鄙夷,又看了看旁边的白衣男子,想必同类罢了,两人倒是白生了一副好皮囊!冷哼一声昂头走了,吓得旁边的小丫鬟俩连忙跟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