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满楼是小镇里的老字招牌,凭着一坛荔枝春屹立百年,赚的盆满钵满。福满楼里向来都是人满为患,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二楼靠窗的位置,有个奇怪的画面。一白衣胜雪的俊逸公子对面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姑娘,一桌子的好酒好菜,可这位公子却不动筷,只是品茗,自始至终都是那个女的在狼吞虎咽。
云深竹看着眼前狼吞虎咽的这家伙,感受着周围人异样的眼光,不禁有些头大。她真是个女的?怎么这么能吃?看来真的是饿了许多天了。
苏萦看着眼前的食物,丝毫不客气的大快朵颐起来,嘴里塞着一根鸡腿,手上还在撕着猪肘子。倒也顾不上自己的形象如何,因为太饿了。抬眸看着云深竹只是喝茶,不禁奇怪。
“喂,深竹,你怎么不吃?难道不饿?”苏萦吐出一根骨头,含糊不清的说。
云深竹闻言,修长玉手附上竹筷,挑了几粒玉米仁放进嘴里,甜丝丝的,有些腻歪。放下筷子,拿起茶盏轻抿一口,“我不需要吃饭的,我可以辟谷。”
苏萦听了把头从肘子里拿出来,好奇地问,“辟谷是什么?”
“等你修炼到一定时候就不用再吃饭进食,这就叫辟谷。”云深竹淡淡一笑。
“胡说八道吧你!你还修炼?那照你这么说你不是都得道成仙啦?我才不要辟谷,那岂不是不能品尝天下美食?”苏萦一脸不情不愿的表情,说完又把头埋进肘子里。
云深竹一脸无奈看向窗外,眉宇间添了几分抑郁。蓝天上的云朵轻轻的游动,不知道哪一朵是她香鼎里飘散出来的愁思?
不知道看了多久,突然楼梯口一阵骚动,云深竹转头去看,原来是方才的店小二,他带着几个彪形大汉,环视二楼,最终找到了窗边的苏萦。
“她!就是她!给我上,揍她!把她带回茶馆,听凭主子吩咐!”小二尖声吩咐,那几个大汉看起来动作笨拙,但眨眼间就走到了苏萦他们桌边,苏萦却依旧不管不顾的解决着那盘糖醋排骨,心想不怕,反正云深竹会保护我的。
“喂!”一个大汉伸手要去抓苏萦的胳膊,云深竹见状,清冽的眼神阴沉了下来,折扇在空中一甩,继而摇扇;那大汉却像被人用铁棍结结实实的打了一棍,疼的呲牙咧嘴,连忙把手收了回来,黝黑的手掌迅速红肿。大汉吃了个亏,抬头看看两人,都未曾出手,那刚才是谁在打自己?另一个大汉直接上去就直拍苏萦面门,云深竹将扇子转了个方向,继续扇着,而那大汉的脸上却传来了清脆的耳光声,半边脸顿时高高的肿了起来,可见这耳光力道之大。
其余人见状都不敢动了,小二不禁有些恨铁不成钢,大骂,“你们怕什么!上啊!她不过是个小叫花子,今天这儿传出去我看你们五恶霸还有脸在这里待下去!”
话音刚落小二就仰头飞起,又重重的落在地板上,看那情形就像被人一脚踹飞一般。又是砰砰几声,小二的脸也被人扇了好几个耳光,两颊红肿,嘴角都沁出了血丝。他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半个身子,腿还没抬起来,又被人一脚踩了回去,骨骼断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小二疼的眼泪都流了出来,诶哟诶哟的叫着,但关键是,从头到尾都没人看到有人动手打小二,小二怎么自己就成了这样呢?旁观之人都吓得一言不发,心惊胆战,动都不敢动,更别说上去救起小二了。
而云深竹从始至终都只是在摇着那把折扇,偶尔变化一下动作;苏萦更不用说,一门心思全在那盘排骨上。
“还想带走她?”云深竹冷冷的说。
二楼鸦雀无声,无人回应;过了一会儿,那几个恶霸拖起小二溜走,其余人见状也纷纷结账,离开是非之地,生怕自己变成下一个小二。不消多时,这层楼除了他二人都走光了。
不,还有一个。苏萦完美的解决掉一盘排骨,舔舔唇角,感觉肚子七分饱了,桌上的菜也吃的差不多了才抬头,目光扫了扫二楼,看着二楼最西边的那一桌,只坐着一个人,一身青衣,撑着头只是喝酒,桌上的菜倒是不少。
寂静中,云深竹面朝窗外,甩开折扇,轻摇扇柄,“封兄待了许久了,怎么不说话?”
却见西边那人饮尽一杯,也不动身形,不过似乎笑了,“这声兄台我可担当不起。还是祁湮比较能行。”
“祁湮不仅担当得起深竹的兄台,连封兄您的恐怕也能啊。”云深竹看着窗户外间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未曾停止摇扇,西边那人也不再作声。空荡荡的木质空间里,分明无人有动静,但苏萦却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了空气在翻滚,里面有种异样的气息。
云深竹手掌翻转,一锭银子拍在桌上,刷的一声合上扇子,率先下楼。苏萦定了定也连忙跟上,一边小跑着下楼梯一边盯着二楼那人的背影看,却看不出丝毫端倪,刚才空气里的异样顿时消失的无隐无踪。在视线离开二楼的一刹那,苏萦看到了那人腰间挂着一枚扇形的红色玉佩。
窄窄的青石板铺成一条长长的小路,两边都是茶馆酒肆。被雨水打湿的招旗显得格外沉重,仿佛要把挂着旗子的木棍拽断一般。
“深竹,刚才那是谁?”苏萦蹦跶到云深竹旁边好奇地问。
“我怎么知道。”云深竹一脸淡然的摇扇,白衣飘飘。
“胡说!”苏萦愤懑,“你还叫他封兄的!”
“我随口一叫,他也就应了,那我怎么知道。”云深竹继续摇扇,语气漠不关心。
“那你俩还说了那么长时间!”苏萦依旧不信,在云深竹面前蹦来蹦去,嘟着小嘴。
“也就三句吧。”云深竹淡淡回应。
“那你跟我说,你是怎么打败那些人的?”苏萦眨着大眼睛一脸期待。即使她现在的脸还是很黑。
“用扇子啊。”云深竹懒洋洋道。
“胡说!”苏萦再度愤懑,“你明明动都没动!你这是什么功夫啊!”
“刚刚我看见你吃着排骨很香很镇定啊。”云深竹白了苏萦一眼。
“我那是为了不露出破绽!”苏萦咬着朱唇,大义凛然的摇了摇小拳头。
“看来一路走来你倒是没少装。技术这么娴熟。”云深竹摇摇扇子,继而抬头看了看店铺的招牌却脚步未顿,“到了。”
苏萦也抬头,是一家成衣铺,跟着云深竹,里面都是花花绿绿的美丽衣裳。云深竹向老板微微一笑,便带着苏萦向后面走去。
穿过一木门,后面是一间大大的院子,看起来简单朴素。云深竹带着苏萦走进最中间的屋子。苏萦一脚刚踏进去就惊呆了,这间屋子里满满的都是白色的霓裳和衣裙。或朴素或华丽,但都是洁白的像天上的云彩,总之是美得很。伸手摸摸衣裙的面料,又绵又滑,苏萦都舍不得放开了。
“挑几件喜欢的吧。这屋子里的衣服都是我亲手做的。”云深竹抚过白色的衣袂,脸上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而他话语里,明明都是痛。
苏萦皱皱眉,随手点了几件简简单单的衣裙,云深竹素手微扬,那些衣服便叠的整整齐齐的摞在一起。苏萦惊讶的张大嘴,“哇深竹,你怎么做到的!”
“因为我修炼多时了啊!”云深竹神秘一笑,“萦儿,你出门就会有人接待,她会带你去沐浴更衣的。”
苏萦抬脚就踹,不过云深竹很轻易的就躲开了。狠狠的剜他一眼,苏萦推开门,果真看见一位身穿淡紫色华裙的姑娘在门外候着。紫衣见苏萦出来,恬然一笑,“奴婢紫衣,苏姑娘跟我来吧。”
苏萦点点头便随紫衣走。紫衣带着苏萦又往一个木门走去,过了这木门,就把苏萦吓了一跳,刚刚她看这木门里明明仅有一个小池塘罢了,而现在。
木门里竟然是一座带木楼的院子!这座楼虽然不是富丽辉煌,却是恬淡静雅,每层楼的窗户旁都有各种花藤缠绕着,院子里有一架秋千,还有一个小池塘,假山亭台,应有尽有,整个院子不知道比外头的大了多少倍。可是从外面看起来可不是这样的啊。苏萦暗自惊心,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想着想着就连看向紫衣的目光也多了几份惊异的警惕。
紫衣清楚的感受到背后一样的目光,却依旧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将苏萦带进木楼,苏萦好奇的打量着木楼里,一楼便像普通的人家一般,主宾分开设座,正中央的墙上挂着一幅大字,走笔苍劲,盘虬卧龙,连苏萦这没上过几天私塾的人都觉得这字极好。
“紫衣,这幅‘竹’字是谁写的啊,写的真好!”
紫衣笑笑,“这字可是出自一位姑娘之手呢。苏姑娘,请跟我上二楼吧。”
绕过棕色的纱织幕幔,苏萦跟着紫衣上了楼梯。二楼是书房,竹制的书架上满满的都是古典藏籍,一张桌子摆在暑假前,旁边有窗户,一只青色翠毛的鹦鹉挂在窗前。
“紫衣!紫衣!云深竹死到哪里去了!”鹦鹉瞪着眼睛,略长的鸟喙上下开合,机械的说。
紫衣反瞪了那鹦鹉一眼,不搭理它,便带着苏萦绕过书架向三楼走去。苏萦倒是觉得这只鹦鹉可爱的紧,多看了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