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爷爷奶奶嘴巴凑在一起,叽叽咕咕,小声商量着我该睡哪儿,商量来商量去,最终还是爷爷拍了板,让我去他家,跟他睡到一盘炕上去。
奶奶也附和着,说:“也好,那样也好,让你好好跟孙子亲热亲热,拉拉呱儿。”
其实我心里明白,他们是为儿媳妇担心,她毕竟是个女人,身上气虚火弱,如果我真是邪恶鬼魅,怕她难以招架。
奶奶也许还另有思虑,她毕竟懂些阴阳之术,虽然不一定能降魔降妖,但起码的护身招数应该还是有点的。
但最终,我还是一口拒绝了他们,我说:“我走了几百里的路,啥污秽的地方也住过,怕是身上不干净,今天夜里就不住家里了,待到天亮有了阳光,我去干净的河水了洗去浊气,再跟爷爷奶奶住在一起也不迟。”
奶奶一听,合了心意,说:“那也中,等会儿我给找一床被子来。”
爷爷不乐意了,他说:“不行……不行……孩子好不容易赶回来,怎么好住到大街上呢?”
我说:“爷爷,你别忘了,我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人,里里外外肯定藏了不少阴气,万一沾染了家里的人,那可不是好玩的。”
奶奶掐指一算,说:“倒也是,这样吧,后天逢九,我找黄大仙过来,帮着做做法事,也好给你去去身上的邪气,然后再正儿八经住到家里来,你觉得呢?孩子。”
我麻利地答应着,因为我嘴皮子上是为他们好,实质上我是想借着夜里阴气重的时候,跟房顶上的小鬼较量一番,也好早些把事情做个了断,免得夜长梦多,闹得我日后不得安生,也给这一家人带来更多的伤心和麻烦。
爷爷却固执得很,说:“他还是个孩子呀,怎么好忍心让他睡在外头呢?不合适,这不合适。”
看来爷爷是真心对我好,就安慰道:“爷爷你放心好了,我虽然岁数小,但历练却不少,山野河沟的没少睡过,习惯了,没事的……没事的……”
商量来商量去,我最后选择睡在了牛棚里。
爷爷勉强答应下来,说:“那也好,就让老牛跟你作个伴吧,它通人性,是头好牛。”他说完,擦下炕,走了出去。
看起来我酒量还不错,喝了三盅酒,虽然有点脸红,心里却清清楚楚。但我却故意装出一副喝醉的模样,歪歪扭扭走出堂屋,直接去了牛棚。
娘往前一步,看样子是想扶我一把,却被奶奶拽住了。
奶奶人老心不老,一点都不糊涂,她一定是想仔细瞅一瞅,看酒后的我会不会露出狐狸尾巴来。
等走进了牛棚,见爷爷早已呆在里头,蹲在墙根处,唰唰啦啦为我铺起了厚厚的干草。
我心头一暖,暗暗叹服:看来老狼爹还真是有些眼光,它早就知道这是一户好人家,特别是这个年迈的爷爷,慈爱善良,知情达意,要是真能够跟他在一起,那可是一辈子的福分。
见我进来,爷爷站了起来,说:“你要是累了,就先躺下吧。”
我应一声,看着爷爷走出了牛棚。
不大一会儿,他又折了回来,怀里抱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走到我跟前,展开来,盖在了我的身上。
我用手摸了摸,知道是一床软绵绵的被子,鼻子一酸,喊了声爷爷。
爷爷摸着我脏兮兮的小脸蛋儿,问:“柴达木,你真的不怕?要是怕的话,我就在这儿陪你吧。”
“我这不是已经在家里了嘛,有啥好怕的?你也赶紧回去睡觉吧。”我爬起来,对着爷爷说。
“那好,说起来你也是个小大人了,历练历练也好,我去睡了,有事就喊你娘。”爷爷说着,退了出去。
“嗯,好,我睡了。”我装模作样闭上了眼睛。
直到爷爷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里,我才爬了起来。走到院子里,见娘屋里的灯光已经熄灭,就有些为她担心,生怕那个可恶的小鬼会从天棚上跳下来,在她身上动手脚。
果然,我隐隐听到娘呃呃地叫了两声,听上去很痛苦。
我头皮一阵发麻,心里面也跟着翻涌搅动起来,好像是一只手伸进了我的肚子里,正使劲拽着我的肠子呢。
奇怪的是,我五脏六腑的疼痛,竟然随着娘的呻吟在加重。
我心里面犯起了嘀咕:我明明不是她亲生,怎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呢?难道就因为我寄居的这身皮肉,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缘故?
这倒也有可能,不都说十指连心嘛,更何况是整个身体了。
我敢断定,一定是小鬼在娘身上作祟了,于是我就对着窗口喊:“娘……娘……你怎么了?”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娘有气无力地回应道:“是你呀儿子,没事的,娘又犯心口痛了,老症候了,揉一揉就好了。”
“娘,你一直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