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赵长镜起身时，外面的天色已然全黑，看着厅外还有两排等待的考生，只得活动活动筋骨，又重新坐下。累倒不打紧，主要是她又犯饿了。午间那一顿吃的仓促，晚上的更是没着落，想到这，赵长镜不由得叹了口气。熟料，对面顾准瞧她有些分心，一记眼刀甩过来，叫她生生把吃饭的念头压下去，凌厉得紧。
趁着下一组考生入场的间隙，赵长镜从衣袖里摸出两块青梅酥，这是聂习特意给她预备下的，果然派上用场了。她侧过身，心满意足的解决掉一块，再拿另一块要放进嘴里时，忽然顿住，思及顾准也没吃东西，颇有些同病相怜之感，便将酥饼放回纸包，拿到他案前。
“顾大人也尝尝罢。”迎着顾准冷若冰霜的脸，赵长镜愣是挤出个僵硬的笑容，转身就要走。
“等等。”顾准叫住赵长镜，她应声回头，露出探寻的表情，只见顾准指指自己的嘴角，似乎是在示意她什么。盯着顾准看了两眼，她才想起什么似的意识到大概是刚才的青梅酥沾到腮边了。尴尬之下，慌乱的用手背去蹭，偏偏越是着急越是不得要领。
顾准猛地一下站起来，赵长镜被他吓了一跳，还在脸颊的手登时停住，忘了放下，抬起下巴看着比自己高出一头的顾准，睁大的双眼疑惑中透着惊讶。
顾准并不理会赵长镜的反应，冷峻的脸上波澜不惊，自顾自的拨开她的爪子，骨节分明的手指抹掉她嘴角沾着的碎屑。而后悄无声息的放下，仿佛不曾有过刚才那番动作。
“多谢。”顾准拎起案上的纸包道谢，直至此刻，赵长镜才回过神，她简直要疑心方才那情景是否真的发生过，结结巴巴的还礼：“不，不必客气。”
手足无措的回到位上，赵长镜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幸好此时值官传唤考生入场，紧接着又要开始考核，不容她细想前事。
值官换了三遍烛火，终于结束了今日的测试，接下去的两日依旧会这般忙碌。赵长镜不仅饿得发昏，且乏得不行，根本没有力气从伏着的桌案爬起来。瞧见顾准还在整理入围的名册，她也不好偷懒，强打起精神一同整理。虽然她只留了十五张名笺，但要一一记录造册，也要费些时候。
才抄到一半，赵长镜察觉有人入厅，以为是值官来换灯火，便道：“烛火还够，小哥不必辛苦。”不曾想，抬头见到的却是聂习。
“你怎么来了？”搁下笔，赵长镜看向聂习的目光很是好奇。
他没有答话，将手中的食盒推到她面前，细心的打开，米饭，小菜，炖汤，一一呈现。
惊喜之余，赵长镜还不忘询问：“你怎么知道……”不等她问完，聂习俯下身，两手支在案沿打断：“怎么不早些遣人来知会一声，饿成这样真不知该说你笨还是傻。别废话了，快吃罢。”
尽管知道聂习是一番好意，但话从他嘴里说出实在叫人忍不住磨牙。不过吃人的嘴短，干瞪了一眼聂习后，她还是败在了不争气的肚子上，只得小声的嘀咕：“这两日上书监选拔，考试院看得紧，也不知门外的值官小哥是怎么放你进来的……”
“又不是第一回来送饭，再说他们哪一个没去过水月楼，还不认得我么？”聂习颇有些无奈的看着她，伸手轻按她的脑袋，催促她吃饭。
聂习面前，赵长镜向来不会客气，她大概都忘了，自己是个女子，多少该矜持。自打十岁入上书监读书，至今大多时候皆是男子装束，旁人不知，也以为不过是个娇小俊俏些的小生。
“啧啧，到时可怎么有人敢上门提亲。”聂习摇着头哀叹她惨不忍睹的吃相：“米粒粘在脸上还不知觉。”言罢，随手就要替她抹开。
这个举动不知让赵长镜想起了什么，她往后缩了一下，避开聂习的手，自己掸掉脸上的饭粒。
今日顾准的那个举动，几乎一模一样。想起这个，她就没来由的慌乱。
“怕什么，又不是同你抢饭吃。”聂习察觉她眼神里的躲闪，玩笑的收回停在半空的手。
“怎么不见顾大人，方才还在这里？”一面为了转移话头，一面是发现对面的椅子空空如也，赵长镜不禁用汤匙指了指顾准的位置。“你来时没见到他么？”
“嗯。”聂习含糊的答应，若有所思的看向她指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