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终于到了。
然而,那风并没有它想象中的那般猛烈,只是像一只熟蚁般地和它打了个招呼,从它的背部掠过,如此匆匆,却又如此温柔。
紧接着,在它那越张越大,甚至快要把眼珠子瞪出来,快要把眼泪挤出来的眼眸中,那片光芒一般的色彩,猛地狂舞了起来!以它完全不了解的动作舞动着,撕裂着,却又在后方聚合着——就是因为它后方的那道风!
就是在那道风到来后,这片色彩才开始了狂舞!是了!是风!蚂蚁那小小的脑袋猛然想起,这片色彩舞动的动作,就像枯叶被风吹起一样。只是,它从来没有从传说里听过有这种如同阳光一般色彩的叶子,它更没有听过能有这么多这样的叶子紧紧地堆叠在一起,像团阳光似得,等着风儿把它们吹地哗啦啦地响。
而它,更没有见过一片树叶,因为它所知道的树叶,也都是一些去过外面——那些十分遥远的地方的蚂蚁们所描述的。这里只有暗红色的地衣,没有传说中的各种杂草,更没有传说中那些如此高大的树木,更别提那些从传说中的高大树木上落下来的一片树叶了。
听说这附近的那个快要把天捅破的东西叫做山,听说沿着这些山一直往上走,上面的暗红色的地衣会越来越多,它的很多远房亲戚都在那上面——然而听说即使上面的地衣多到一眼望不到边,它有的亲戚还是会饿肚子的。因为上面的蚂蚁更多,几乎蚁山蚁海。
更何况,上面还有那种恶魔般地存在——那些食蚁兽,它们的舌头,仿佛是头顶无穷远处那个碧蓝碧蓝的老天蚁的触手,一舌头下来无数的同胞就要被它们吞掉。比刚才那道风要可怕地多了,那种凶兽庞大的身躯,甚至可以轻易抵挡住刚才的那种大风——即使那风不是对它如此的和善。
而外面,听说是绿色的世界,那里的山没有这边的高,那里的食物比这边的种类多,也更好吃。但是听说那里的凶兽更多,更可怕。听说即使那些恶魔般的食蚁兽也没办法在那种地方安然地生存下去。
所以,它时常想,自己是如此地幸福,活在这种地方,单调,而没有危险。
直到它看到了这团色彩,这种可以占据它整个灵魂的色彩。种种关于外边的传闻才从它的脑海中涌现了出来。
然后,就在它的眼中,似是那道大风厌倦了一片一片的翻卷,那团光芒被彻底地抛出,却没有沿着轨迹落下,而是于半空中打了个旋,紧接着,一大片似是要塞满了整个天地的色彩占据了它的眼眸——那片色彩,似是他们所说的外面世界中的绿色,却又不像,似乎淡了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终于又让我给找到了!”
觉竹真手中持着这卷古书,缓缓地现出了身形。他一手叉腰,一手把古书高举至额前,放声大笑。像刚才那般的,青衣直裰,随风而起。
“刚才那么着急地想要把它丢掉,现在找到了却又是如此地激动。”
觉竹真摇着头,盘膝坐了下来,把那卷古书放到了膝前,伸手一招,左手便出现一个空白玉简,右手轻点,玉简上便被记录上了机忘二字。
然后他把古书翻至最后一页,从最后一个字往前,一笔一划,倒着将古书中的字录入玉简。
然而他倒着刚录完一句,只见玉简上光纹流转,那上面的几个字便一阵舞动,跳转了顺序,落在玉简上,赫然便是忘机真本的最后一句话。
他把手一挥,玉简上那几个字便消失不见,接着又开始从最后一个字往前,将那《忘机真本》上最后一句话倒着在玉简上录了一遍。然后在那玉简变动之前,赶忙手掐剑指,指着玉简,以仙力阻止着玉简上字的变动。
彭地一下,玉简似是不能忍受觉竹真对它的折磨,竟是玉石俱焚,炸了。
觉竹真看着地上那些冒着黑烟的残渣,被炸黑的手掌揉着自己地太阳穴,弄得自己一脸黑灰,他却是只顾皱着眉头嘀咕着:
“不行不行,这玉简乃是天地灵物,而《忘机真本》上记载的又是天地正术,在这玉简上逆行忘机,不行……不行。”
忽地他一拍手掌,哭笑不得地道:
“我为什么非要用玉简呢?”
他把手一翻,膝盖上便出现了一沓白纸,手握一根毛笔,盯着忘机真本,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
笔走龙蛇,忘机真本上的字句一行一行地倒着出现在了那沓白纸上,他写的越来越快,越来越畅快。甚至写着写着开始放声大笑。
猛地一下,他的大笑声急急地停住,并不存在一秒间断地化为了惨嚎声,他摇着头无奈地看着纸上的那些字——只见不知什么时候起,在纸上的某段之后,纸上的字句又开始顺着出现。
还有六个字,正好写到最后一个字,等于说是他把那几段由后到前,又有前到后,写了一个循环。
“不行,即使这白纸无灵,可以承载逆行忘机之法,可我的大脑却不行,写着写着就不由自主地正着写了。”
他抓起那张纸并把它撕成了碎片,然后一拍手掌,眉开眼笑:
“有了!”
他的笔又动了起来,与此同时他的手正放在额前,每写完一句,便是在额前轻轻敲上一记,渐渐地纸上字句越来越多,他眸中的精芒越来越盛!
终于,他停下了笔,抓着写下的那几沓纸,站了起来,静静地望着远处的天空,似是要从中看到什么。
“银雀思亭。”
他终于低下头来,嘴角微微地上扬,说了一句他自己都不是很懂的话,接着拿起那卷忘机真本,两手一动,撕拉几声,忘机真本被撕成了好几片碎片。
“你已经没有必要存在下去了。”
他收起刚写下的那一沓字,转过身来,缓缓地向前走去。
身后,那些残纸碎片躺在那里,无比安静,久久不见复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