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听到了两人的谈话,那道身影停止了吹奏,转过了身来。
挂着与那凄厉笛音完全相反的笑意,那熟悉的脸庞,竟是……陈归尘!
“人海茫茫,这两只相似的灵虫相遇,谈何容易!可也正是这人海太过茫茫,两只相似的灵虫一旦相遇,相知相识才会如此顺理成章……
呵……缘丝缘网……这飘渺之言!这愚人之论……我居然信了……还是信了千年百年……
信了缘法的我,又是多了怎样一双眼……可以穿过那茫茫的人海,越过这悠悠地岁月……让我又一次径直走到了缘丝节点……可笑这忘机天法,却似是为了那缘法愚论而生!”
他的目光,由天边的目光渐渐下落,落到那抹紫影身上。他略一拱手,道:“在下陈归尘,终于……再次找到你了——韶!”
“什么再次?我可没见过你!还有……”那女子眉头一皱:“本小姐姓司名韶,公子初次见面,便是直呼其名,似是不太妥当吧!”
“韶,未韶,莫韶,难韶,司韶……你都是……”陈归尘似是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又道:“每次你都是你自己……司韶!”
“小姐!”秋月手捻一片芦苇嫩膜跑了过来,又是瞪了眼陈归尘,道:“这人满嘴的胡言乱语,我就说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嘛!小姐我们走!”
那司韶却是摇了摇头,指着那陈归尘道:“给他贴上!”
……
又是九天星河上,又是仙家酒席旁。
那李丹青勾勒天机的朱笔微微一滞,皱了皱眉,道:“这虫子……闯了进来……”
“罢了罢了……”那柳老叹了口气:“既归空无,便循天意!”
“不过……”那李丹青朱笔又是当空一划,道:“关乎这陈归尘的天机勾勒起来,竟也是这般艰难……只怕这小子……不仅仅是个懂了些忘机天法,欲离尘世的人吧!”
“你们可知他的另一个名字?”柳老一捋胡须,呵呵一笑:“子尘!”
应着众仙齐吸冷气的声音,那李丹青一声断喝,稳住了险些落地的朱笔,旋即叹道:“壬癸亲留……尘外化境……首任圣人!”
……
又是绿柳幽亭处,却是花前月下时。
仍是那张面孔,毁了这静谧氛围——他浑身浴血,闯入了少女的梦中。
“归尘……你怎么……”她紧抱着陈归尘,身子同声音一样地颤抖。
“呵呵,我说过的,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穷鬼……穷鬼会在红尘外等你……”他努力挣开她的怀抱,从怀中取出一本血染的古籍:“现在有穷鬼在,你的……你的魂魄……一世比一世稳定,这次……这次我盗来了柳幻仙的……《化蝶幻仙法》,可以让你永远解除这人神咒……不需要以将来的福缘为代价……”
说完,这陈归尘竟是瘫倒在少女的怀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
层峦耸翠处,幻柳仙洞前……
他拄着长剑,浑身浴血,而四周却是一片祥和,不见硝烟。
“年轻人,放弃吧……”苍老的声音,幽幽地自洞内传来:“你执念太重,这幻生结界,你是闯不过的。”
“我要见她!”
“当日你盗经于她,便已是定了我与她的师徒之缘。她也是个好苗子,我幻仙的衣钵……终是有望……”那声音徐徐响起:“她在这洞里很好,此刻正闭前尘死关,你还是回去吧!”
“那好。”他从怀中取出一卷古籍,朗声道:“司韶,我知道你听得见……我再问你一遍,这《忘机真本》,你还要不要?”
洞里飞来一道紫芒,他下意识地一把抓住,熟悉的声音回荡在他的耳畔:“纵使学了此经,又不能印得仙位,逆天改命!”
“果然还是……这未韶,莫韶,难韶,司韶……终究还都不是韶!”他惨惨的笑了三声:“都说三魂七魄,轮回重组……那韶的记忆,究竟是藏在哪一魂,哪一魄?又轮回到了哪一世?
我曾说过我会在尘外化境等她,也许,她早离了尘世,而我还在尘世苦苦寻她……
罢了罢了,还是继续寻那尘外化境吧!”
他抬起手,呆了三秒,便是“砰,砰,砰”地敲了自己脑门三下……
一阵光芒闪过,柳老出现在洞外,看着眼神木然的陈归尘,叹了口气。
又是一道紫芒,急急地飞了过来。绕着那陈归尘飞了三圈,陈归尘依旧一脸茫然,竟是挠了挠头,下山去了!
柳老又是一叹,把手一伸,那道紫芒飞了过去。
司韶那银铃般的声音再次响起:“若是印得仙位,天大地大,何处去不得?”
……
仍是九天星河上,仍是仙家酒席旁。
“这尘外化境乃是壬癸为防止尘世之人轻易进入星河印仙改命,而特意设立的一处屏障……
习了忘机天法的人,却是可以轻易脱离尘世,融入那尘外化境中,无灾无难,与世长存……
可他身为圣人的骄傲,却不允许他一次又一次地干涉她的选择……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忘,忘掉尘外化境的一切……又一次次地另寻它法,解那人神命咒!”
柳老又是一口闷酒灌下,徐徐说到:“而我……竟也是一时贪那妮子根骨奇佳,为了那衣钵传承,竟是……竟是迟迟不肯告诉她!
那妮子了却前尘,闭关出来后,却发现他又一次忘了她……竟是……入梦轮回!”
“可笑我柳一戏,以戏印仙,戏游人间,常笑这世间人不知尘世如戏……却是最后自己……入了戏!”那柳老站起了身,飘离了酒席,目光投往下方的星河深处,却是一捋胡须,呵呵笑道:“入戏成错,幸得我另设一戏,可弥补此错!
昔年那姚骨仙人曾怒这天道无情,断绝仙路。便将自己的精气神化作百块仙骨落入人间……如今……却是只剩下我曾收藏的那两块了……
活人的记忆由阳气所化,而这仙骨亦是至阳……便成了的无魂可依的至阳记忆的最好容器!
陈归尘是今世人,那丢了的记忆,可以轻易被我牵引至这仙骨内,可那妮子早已入轮回,记忆化阴,竟能迟迟居于另一块仙骨内,不肯消散!
这是人意,更是天意!
如今这两块仙骨便是藏在这幻生星云中。别人入的是幻境,那陈归尘入的,却是他自己的记忆!
这场戏,终于可以有了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