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此地能有什么仙缘——狗屁!”
他又想起了颜舆老头那莫名的笑,心头那莫名的紧张又是化作一声咆哮,便忙忙亮起了眉间金光……
他松了口气——只有这些冰冷的道纹,才能让他的心头有片刻的宁静。
他开始默默地推演这些复杂的纹络,渐渐的,他的双手情不自禁的舞动了起来。
似有一根藤蔓出现在了他的手中,他闭着眼睛,顺着藤蔓慢慢地移动。
顺藤摸瓜——将自己已经推演的道纹拟化为仙眼可视的藤蔓,从而大大地加快推演道纹的速度——然而那所谓藤蔓,只能算上是一种推演工具,本质上还是道纹的演变。
长时间对那《缘法经》的缘丝愚论推演,再加上面对任一性的杀意时闪过的那一滴灵感浇灌,他才悟出了这等推演之法。
……
忽地一下,说不出是身子一重,还是心里一轻。他只觉得此时心里多了东西,少了空无。
这是……别人的幻境……?
地生金草,树结玉果,而他站起来,放眼望去,似是茫茫大海上,独此方寸孤岛。
他的体型早已变了样子,身上还挂满了金银珠宝,却还是忍不住地一路采摘。
但混混沌沌中,他还是顺着手中那根藤蔓走了下去。
终于,岛沉,梦醒……
跌入另一个幻境前,他隐隐觉得似是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上飞了出去,又更像是他自己从什么东西上逃了出来。
……
九天星河上,仙家酒席旁。
“唉,看来……的确是他……”
只见一温文儒雅的面白书生,手执朱笔,面露苦涩:“因无而苦,因空而执……执生执劫,空生空苦……唉……”
那书生搁下朱笔,绕着酒桌来回踱步。
众仙目光一扫,皆是神色一凝——刚才李丹青李仙人引动命局,分明已经在那张天纸上勾画了千道万道……此刻那纸上,竟是重归空无!
忽地,那李丹青步子停了下来,摇头笑道:“一片空无……既是一片空无,那我们岂不是……庸人自扰?……哈,怪不得铁莫仙那头倔驴不肯来呢!”
众仙似有所悟,这才神色稍有缓和。
那李丹青又是看了眼柳一戏,朗声笑道:“今日本为柳老了结心事之日,却是让我坏了大家兴致!让我为大家献上一幅鸾凤和鸣图,以助酒兴!”
说完,他便是走近了酒桌,手执朱笔,当空一划,勾来了缕缕天机,引来了阵阵凤鸣,便是信笔涂于纸上,唤醒了酒宴的气氛。
……
时而纷争不断,时而坐拥江山,时而疯疯癫癫,时而心若寒冰……
不知不觉,他已经走过了一个又各一个的幻境,说不清心里是苦还是甜,更辩不明谁是谁的幻中人……
终于,他跌入了一个脚步蹒跚的青年和尚的幻境。熟悉的面孔,似是茫茫大海中抛来的锚,他终于在那无尽的识海中找到了自我的位置,在与无知的灵魂同化前清醒了过来。
只见那无知似是走在两个世界的夹缝中——前脚已踏入上古那无尽的纷乱中,后脚却还在祥和的忘机大陆;右臂刚挡住飞来的兵刃,点点鲜血滴落,左手却还手执念珠,缓缓地拨弄……
他的脸上时而无喜无悲,时而大喜大悲。眼神似空似执,步子却是稳稳地向前。
“噗!”地一口鲜血——这便是杨执找回自我的代价——直面无知那诡异可怕的幻境。没有了无知的佛法支撑,似是只能陷入那无尽的迷茫中。
他的眉间骤然爆发起了耀眼的金光,带来了短暂的清明。然后便急忙地抓紧了那根藤蔓,逃出了无知的幻境。
纵然如此,跌入另一个幻境后,他的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已有数十处……
之后那一个又一个的幻境,虽然没有无知幻境那般的可怕诡异,却也似让杨执渡得了百世轮回,尝遍了酸甜苦辣。
如果说他之前所经历的幻境,是以幻中人的双眼为自己的双眼,浑浑噩噩地跌入那幻中人的幻境。那么此时的他,却是一只眼睛早已冷却,飞往那幻境之外,冷冷地看着幻境中早已醉了的自己……
这半真半幻,半醉半醒,带来的,却是更大的痛苦!
他紧闭双眸,努力地维持着那给他带来了短暂清明的痛苦,慢慢地度过了一个又一个人的幻境……
他的双眼越来越清明,他的心却是越来越冷……
渐渐地,他完全脱离了别人的幻境,作为旁观者,默默地欣赏着别人的一举一动,一嗔一笑……
这次……他却是身心皆是一轻,轻得让他不敢轻易相信。他仿佛来到了世外桃源……
暖日,微风;芳草,绿柳;小桥,流水;苇丛,幽亭;布衣,横笛……
只是……这横笛所发之声,却是凄厉异常——甚至可以说是难听异常,坏了这五月春风,毁了这桃源美景!
“小姐,就是他!”
一抹紫影,被一红衣丫鬟搀着,缓缓地步入了杨执的视线。若非是那张失了血色的苍白面颊,以及那双似是被命运压得弯了的柳叶眉,杨执差点就将那抹紫影当作了铭韶!
人神咒!
冥冥中的亲切感,却压得杨执差点喘不过气来!
“就是他!”那红衣丫鬟遥遥地指着那道布衣背影,眉头紧皱,大大地眼睛藏着无尽的鄙夷:“这两天一直站在这里。没事装什么风雅!笛子的竹膜早都破了还不知道!吹地这么大声,吹地这么刺耳,生怕别人听不出他是在装模作样!”
“秋月啊,这点却是你看错了!”那女子微微一笑,脸上刚露出些许血色,却又是两声轻咳,旋即那女子缓缓道:“吹奏笛子,以气息控制最为重要。竹膜已破,吹响已是万难,他却能一口气吹得这么长时间……”
“这人吹的虽然……虽然难听至极,却也……难听地有规有矩!”女子微闭眼眸,细细地听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了古怪地笑容:“若是那竹膜完好,这人吹的,应是……凤求凰!”“秋月。”那女子望了望天色,向着河边芦苇荡一指:“时辰尚好,昨日给你的桃胶还在身上吧!快去那里取小片芦苇嫩膜,给这位公子换上。”
“小姐!”秋月的眉头又是一皱,可看到自家小姐那坚定的眼神,只得又瞪了眼那亭中人,低低地骂了声:“骗子,大骗子!”便是不情愿地挪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