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执简单解释了下事情的经过，惹得那陈归尘叹了口气：“像这些逆化为人的妖，大多都会有一段噬心腐骨的回忆……还是忘了好……”
说完，那陈归尘便是伸手在鹤妖的头上轻敲了三下，鹤妖周身便爆发出了耀眼的光芒。光芒散去，焚情女妖已是不见，地上只剩下一只白羽黑足的小鹤吗，睁着茫然，空灵的大眼睛环顾四周。
那只白鹤看到杨执脖子上的朱羽，便是跳了过去，头在杨执的腿上使劲儿地蹭。
看着这只温顺的白鹤，杨执嘴角一抽：这算什么？打上来的机缘？
……
刚才出城的时候气氛是无比的沉闷诡异，这次进城的路上却是难得的轻松热闹。
原因是除了那只在杨执周围扑腾着翅膀飞来飞去的白鹤外，还多了个一脸歉意喋喋不休的陈归尘。
“看杨公子身上的装束，不似是本地人。”陈归尘手指前指，“传闻这重烟阁主乃是存世的仙人，这几日重烟阁开门迎客，莫非杨公子也是为此而来？”
杨执心头一跳，怪不得颜老头会说此地有仙缘。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淡淡地点了点头。
“知道我刚才是用什么方法消去了它的记忆吗？”陈归尘忽地眉头一挑，指着空中扑腾着翅膀的白鹤道。
陈归尘从怀中取出一卷古书，一脸得意地道：“我身上一直带着此书，此书上面记载的便是许多使人忘却记忆的法子。看来我与你有缘，此书便赠你一阅。”
“这……”
陈归尘哈哈一笑道：“此书上记载的内容我早已烂熟于心，只是此书的来历却似是被我以书中之法忘记了，只知道此书甚为奇特，只能赠与有缘之人。”
“这个，还有这个……”他指了指背后的长剑，又指了指腰间的五把飞刀，又自怀中取出几瓶伤药，这才扬了扬手中的古书，无奈地道：“出门在外，不像你们仙家有容纳外物的妙法，此书对我来说，只能是个累赘。”
这……又是送上门的机缘？
杨执接过那本古书，见那本书上赫然是“忘机”两个大字，只是后面又歪歪斜斜地缀了两个小字：真本。
看到杨执意外地神情，陈归尘哈哈一笑道：“这可和现在大陆上人人必备的《忘机》不一样。这可是真本！”
翻了几页，杨执疑惑道：“此书却为奇书……只是此书……似是只有使人忘却过去之法？”
陈归尘点了点头，杨执却是摇了摇头，将此书递了过去：“实不相瞒，在下此行是纯粹为了仙缘，而此书于仙道无益，却又着实晦涩难懂，看来在下并不是此书的有缘之人。”
“哦。”陈归尘无奈地叹了口气，收起了古书，却又马上眉头一挑，对着杨执道：“既然阁下已不吝告知阁下来访重烟阁的缘由，那在下便也对阁下坦诚相待。在下此行重烟阁，却是为了寻找传说中那天之涯，海之角，红尘之外的地方——尘外化境。”
“去那里做什么？”
“原因……我也忘了，只知道自己一直找一直找……”陈归尘扭过头来，皱起了平日里少有的眉头，对杨执道：“我隐隐觉得，每次去那尘外化境的路子刚浮现到我的脑海中时，都会被我以这忘机之法生生忘掉。如果下一次再出现这种情况，请你一定要以仙家妙法助我！”
“既然是天涯海角，那循着一条路，肯定能走到的！”
这陈归尘却是笑了笑：“如果我说我寻这天涯海角，已经寻了千百年，你信不信？”
杨执想起了那本忘机奇书，再加上他本就是修仙之人，奇闻异事屡见不鲜，竟是点了点头。
陈归尘哈哈一笑：“我这醉鬼之语，杨兄居然也相信了……既然我已寻了千百年，你说的方法如此简单，我又何尝没有尝试过！”
杨执恍然一笑，又道：“我想，倘若拥有通天彻地的能力，九天十地，又是哪里不能去的？”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城门口。此时城门外正聚集了许多人，皆是好奇地伸着脖子看着他们两人。
无疑，城外的异动已经惊动了满城百姓。
觉竹真拉着无知从人群中冲了过来，忙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众人亦是围了过来，杨执心知这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便简要将前辈赠汤，女妖寻仇，林中除妖的事当众说了一下。只是这一讲，竟是比拼斗那焚情鹤妖还要辛苦，曲曲折折竟是讲到了太阳落山。
此刻，城外大部分人早已散去。觉竹真盯了那只白鹤半响，又看了看杨执胸前的朱羽，忽地一拍脑门道：“我知道了！就是这种波动！这一对焚情鹤，应该就是上古传说中那三只三足金乌殒身后的灵魂凝合而化！而你胸前的朱羽，定是源自那三足金乌的遗体！”
杨执已经没有功夫再去计较这觉竹真是为何知道这么多的。他只是隐隐感觉到这似乎又是一份机缘要找上门了。
果然，那觉竹真继续道：“传说上古那三只三足金乌本体却是一只巨大无比的飞鹏。鲲化鹏，图南海本应天道，却因天道有变而陨于路途。此刻鹏躯与鹏魂相聚，却正是应了那冥冥中未竟的天道！”
觉竹真指了指那又落在地上往杨执腿上蹭的白鹤道：“此鹤亲近于你，是因为你的灵台世界……也就是你仙眼内视所看到的那个世界，里面正栖身着他的爱郎之魂。以天地本源的角度观之，却是那大鹏的阴阳二魄，急欲交融，去完成那未竟的天道！不如，便成全了这对苦命鸳鸯吧。”
杨执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正欲问其具体做法，却见觉竹真一把抓起那只白鹤，手指飞快地晃动。只见那白鹤被条条道纹所包裹，一道光芒闪过，那只白鹤便化作了一支白羽，点点荧光，自那白羽之上飞起，飞往杨执胸前的朱羽。
突然，杨执只感到脖子一紧，便是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似是条条细丝牵扯，又似道道纹络波动……总之引动了远在千里万里外的一根干枯的手指，那手指的主人停止了推演，苍老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灵台世界中，点点荧光飞起，于半空中聚拢，渐渐地化作一只巨大无比的白羽仙鹤。那飞鹤于灵力之海上空盘旋不已，不住地悲鸣，唤来了倾盆大雨，卷起了滔天的巨浪。
海中流光转动，聚合，化作一只百尺巨鱼，乘着那千尺巨浪，纵身一跃，摇身一变，又化作一只灰羽仙鹤，飞上了空中！
风停，雨歇，浪平。
白鹤的低沉的悲鸣声渐渐转为清脆，同那只啼语的灰羽仙鹤，一前一后，盘旋于这无边的海上。
那两只鹤儿眼珠空洞无神，分明是没了意识。然而听那阵阵鹤鸣，却又似是藏有无尽的生机灵气。
那么……这灵台世界的两只鸟儿，还算不算生命？想起了那双不久前还是充盈着无尽的哀伤与眷恋的眼睛，想起了那不久前还与他以命相搏的女妖，杨执不由地陷入了茫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