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
老兵俱乐部所在的街区,其中一个路口。
数辆警车急刹车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从里面冲出十几个荷枪实弹的警察,不由分说便开始封锁路口,先是用警车将道路封死,而后又设置隔离带,不许任何车辆和行人进出街道。
那些警察,隶属于距离老兵俱乐部最近的一个分局,因为近的缘故,他们最先到达。因为他们的出现,引起了街道内退伍军人的注意,马上便有人用电话通知了正在俱乐部里开会的老兵。
“******,警察是想把我们困在这里,这样下去,什么事也做不成。”老兵心知肚明,眉头一挑,道,“阿刀,你带几个人,趁现在警察立足不稳,给我制造混乱,五分钟后,我们兵分五路突围,届时到指定地点集结。”
阿刀从人群中起身,也不说话,点了下头,领着十几个人出去了。
待阿刀走后,老兵指着桌上的地图,继续部署,几分钟后,围在桌边的退伍军官一个个点头称是。见众人都明白了作战意图,老兵大手一挥,下达出发的命令,而后满屋子的退伍军人开始快速有序地下楼。
老兵俱乐部所处的区域在新旧城区的结合处,交通四通八达。
警方虽然全力部署,可要想控制所有出入口,在短时间内,却不太现实。还有就是,先期抵达的警察,没有考虑到全局,过早暴露了行动的意图,而老兵又当机立断,着手转移,在时间上占优。
可是,正当老兵兴冲冲地下楼,直奔门前的车子时,远远地看到一辆大气稳重的红旗车,沿着街道上仅容一车通过的窄道驶来。看清了车牌后,老兵暗道不妙,随即向身边的一个退伍军官低声嘱咐了几句后,这才迎了上去。
老兵来到车前,目光直视车后座,看着车窗摇下,看着从车内现身的须发花白精神健硕的老军人,脸上挤出一丝苦笑,道:“老首长,您可是稀客呀,走,上楼,我给您沏一壶好茶,保管让您喝了后……”
老军人,正是李副市长临时搬来的救兵,而他亦是丁阳最崇敬的老首长,只见他从车里下来,神情严峻地摆了下手,喝道:“赵国庆,你这是唱得哪出,要是合情合理,我老头子跟着你们一起闹革命……嗨,那个当官的,你给我过来,还跑是吧,老头子今天豁出去了,谁不听我的命令,我就把谁就地正法。”
“叭……”
老首长脾气火爆,见被自己点了名的退伍军官,明明看到听到自己的话,还闷头往人群里扎,心头火起,从腰里拔出一把袖珍手枪,冲着天上就开了一枪,枪响过后,急走着的退伍军官浑身一哆嗦,近在咫尺的老兵心里也涌上一股寒意。
现场,瞬间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噤若寒蝉,怔怔地望着情绪激动的老军人。
老首长目光炯炯,扫视附近众人,脸上流露出坚定的神情,重重地将枪拍在红旗车的车顶上,吼道:“我老陈戎马一生,天不怕地不怕,这辈子还从没遇上过不去的坎,今天就跟你们这群兔崽子耗上了,我倒要看看哪个王八蛋想败坏军风,来呀,谁先来?”
老首长的那番话,让老兵热泪盈眶,哽咽道:“老首长,我赵国庆不是那种给部队抹黑的人,可是您知道吗,有个好弟兄被人害了,可是警察没用,找不到凶手,还说什么黑社会械斗,让我们别插手这事,您说我能答应吗?那可是一个好兵呀,上过战场负过伤,荣立过特等功,好不容易活下来,可是一个命令下来,他连吭也没吭一声,改头换面当了卧底,每天都怕被毒贩察觉,您知道那是什么日子吗,好歹是活着回来了,可身上却染上了这辈子也戒不掉的毒瘾,他没怪过别人,可是他忘不了那些痛苦的日子,发誓一定要铲除那些毒贩,结果他跟黑社会结仇……”
在老兵声泪俱下的哭诉中,老军人眼中亦闪起泪光,只是他没有让泪水溢出,而是重重地拍了下面前的老兵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赵国庆,我理解你的心情,可你别忘了,我们是军人。军人的职责是为国家和人民而战,不是制造混乱,不是聚众犯罪,不是杀人放火,你明白吗?”
老兵哽咽道:“老首长,这些我都懂,可是我……我咽不下这口气呀。”
“咽不下也得给我咽,这是命令。”老军人义正词严地说着,可望着面前委屈至极的老兵,心中也不由得一软,语气放缓道,“赵国庆,你就听我一声劝,把人给我解散了。破案的事,让警方处理,要不然,我让你上军事法庭。不,我要让今天所有参与这件事的人统统上军事法庭,以正军威。”
“老首长?”老兵不敢相信地望着面前曾对自己爱护有加的老首长,想说两句好话,又知老首长向来言出必行,心中难免顾虑重重,无奈之下只好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今天的事,跟其他人无关,您要处分,就处分我一个人好了。”
“赵国庆,你真是太不识抬举了。”老首长眉头一挑,便想发作,可转念一想,这不是发火的时候,想了下,道,“好,你有种,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听我的把人都解散了,就算豁出这张老脸去,我也会保你没事,要么你就一错再错,弄得不可收拾,让人唾骂,你自己选择吧。”
“老首长,您这不是难为我吗?”老兵心中叫屈,正想解释时,却见阿刀从人群后面挤过来,老远便使眼色,事情都到这节骨眼上了,老兵也顾不上许多了,恼羞成怒地吼道,“******,有屁就放。”
阿刀无奈,只得走过来,本来想凑到老兵跟前说话,却被老兵推了把,神情好不尴尬,支吾了半天才道:“老首长,您这招可太不光彩了,您来就来吧,我们没意见,可您不应该跟警方合作,这不是把我们往死里整吗?”
“老首长!”老兵这才明白老首长的意图,原来他是来拖延时间,好让在外围的警方封锁路口,看阿刀的表情他便知,现如今警方已经将这片区域围了个水泄不通,不由得又急又气,道,“老首长,想不到您竟来这手,唉。”
老首长如释重负道:“赵国庆,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你们好,好好想想吧,非法集会不说,还想聚众滋事,这可是犯法的勾当,你们都是当过兵的人,有的现在还成家立业了,难道就非要蹚这浑水不可?”
若不是老首长突然驾临,施展雷霆手段,威慑住在场的退伍军人,老兵有理由相信,凭着灵活的机动性在警方完成合围前转移。可现在警方已经趁着自己与老首长交锋时布下天罗地网,怕是已经回天乏术。
长叹一声,老兵道:“老首长,您德高望重,我赵国庆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惹您老生气,不过,这事不能算完,要是警方不能破案,还让凶手逍遥法外的话,我赵国庆第一个不答应,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把那杂种弄死不可。”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会督促警方办好这个案子的。”老首长松了口气,如此解决,正合心意,笑道,“好了,让他们都散了吧,各回各地,没事少聚在一起。要不然,还上门找你们的麻烦。”
老兵苦笑连连,示意阿刀传达命令,而后看着那些被自己召集而来的退伍士兵,心有不甘地上车后缓缓离开,心里很不是滋味,却又无可奈何,有心想让他们离开后再行集结,可又知老首长和警方不会坐视不理,只得作罢。
老首长见一场危机在自己努力下化解,心情格外舒畅,兴致勃勃地四下打量。这时,一辆熟悉的车子映入眼帘,心中诧异,便多看了几眼,却见车上一个神色慌张的人影,正手忙脚乱地倒着车,眉头一挑,冲着那辆车子便一路小跑追了上去。
陈小珏来到俱乐部附近后,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头,怎奈路上到处都停了车子。想找个人问下,可满大街却没有一个认识的人,等好不容易把车开进来,隔着老远看到老兵,便想去问个明白,谁知从身边驶过的一辆红旗车,又把她吓了回来。
老首长突然现身,让陈小珏紧张得要死,可这时再想退出去,却有心无力。
陈小珏怎么也不会想到老首长会来这里,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更让她想不到,老首长三言两语,便将现场数百名退伍士兵震住了,心里又是崇敬又是紧张,好不容易等到散场,可谁知老首长隔着老远便看到自己了。
老首长见陈小珏不听招呼,火往上顶,气急败坏地吼道:“陈小珏,你给我停车,听到没有,再跑的话,我非撤你的职不可。”
陈小珏胆子再大,也不敢在这个时候造次,无奈之下,只好将车停了,楚楚可怜地从车里下来,低着头迎了上来,不无委屈地道:“老首长,我只是路过而已,没有参与他们的行动。”
老首长眼睛一瞪,道:“还说没参与,车都开进来,还敢抵赖?”
陈小珏心中不悦,埋怨老首长管得太宽,可又不敢出言顶撞,正不知如何是好,见老兵走过来,一下子来了精神,娇喝道:“老首长,我说话你不信就算了,老兵可以作证的,不信的话,你问他好了。”
老首长回头道:“赵国庆,这是怎么回事?”
老兵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陈小珏,皱眉道:“老首长,事到如今,我也不瞒您了,陈小珏是这次行动的幕后主使,是她让我们策划的这起行动,是她在幕后指挥一切,而且还是她给我们提供的消息。”
“老兵,你别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让你做这种事了?”陈小珏万万没想到,老兵会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推,偷眼瞅了神色明显不对的老首长一眼,急得快要哭了,颤声道,“老首长,真的不是我,你还不相信小珏吗?”
“我相信你?我现在还能相信你吗?”老首长恼羞成怒,狠狠瞪了陈小珏一眼,想了下,回头怒视老兵,没好气地道,“赵国庆,你少******跟我打马虎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给我说清楚。”
老兵也不理会陈小珏的怒目而视,道:“老首长,既然是您问,那我就全说了,前两天豺狗跟踪黑社会头子,可不知怎么的被发现了,那浑蛋便杀人灭口,这事牵连到黑虎,那小子挺不住了,就想跑路,不知怎的,丁阳突然找上门,结果他们两个被黑社会堵在酒吧里,还发生了枪战,好在他们没事,逃了出去。陈小珏不知从哪儿得到的情报,说有证据老八就是元凶,可她不敢找组织帮忙,就想让我们出手相助,我这也是没办法才勉强答应下来,谁知警方把您老给请来了,那我可就不管了。”
老兵一番话,陈小珏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丁阳为何去酒吧,进而明白了丁阳为何需要武器和装备。可小珏一想起那天自己只顾得生气,却没考虑到丁阳的感受,又想到张正说的那些话,心里恨得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