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永胜集团大厦。
清晨,在开始一天的工作前,大厦中来了一位访客。
那位访客似是有备而来,进入大厦后直接来到楚云英所在办公室的十七楼。
时间尚早,楚云英正在赶往公司的路上,无论是谁也不会在办公室中见到她。可就是在这短短的时间差内,访客有意识地来到楚云英办公室门前的秘书处,询问楚云英的情况,并趁秘书不注意时,将一个小小的黏性贴片贴在了电话底部,而后又借故离开。
秘书很自然地将访客的事情向随后赶到的楚云英汇报,但访客在秘书的形容下,并未给楚云英留下深刻的印象,楚云英很快忘掉了这件事,投入日常工作中,秘书也尽职尽责地做着她的工作。
时间指向中午,楚云英起身想去邀请丈夫共进午餐,可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牙齿有痛感,那是她多年的老病根了,虽想过将病牙拔去换上假牙,但总觉得假的不及真的好用,才一直拖着。
感觉牙痛不适的楚云英,哪还有心思吃饭,匆匆在电话中跟丈夫交代了下,便让秘书联系医生,稍后她便在司机的护送下,前往私人诊所就医,想尽快让医生诊治一下,解除牙痛带来的不便。
楚云英并不晓得她让秘书临时预约医生的那些话语,一字不差地被贴在电话底部的小贴片传送到另外一个地方,经过技术处理之后,声音被还原出来,由此楚云英的行程就这样为人所知了。
当楚云英在司机的护送下抵达诊所后不久,一辆黑色的车子也停在了附近,车门打开,从车上走下来一个神情略显痛楚的中年人,手中拎着一个黑色的手提包,另一只手则捂着略显浮肿的左脸,一路小跑着冲进了诊所。
十几分钟后,诊所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刚才那位牙痛患者从诊所中大步流星地走出,神色有些慌张,飞快地跑到车旁,随即驾车离去。
没过多久,诊所中突然传出不安的骚动,几分钟后,120急救车呼啸而至,车门打开,从车内冲出几名医护人员,急匆匆地闯入诊所中。没过一会儿,躺在担架车上挂着吊瓶的楚云英被人从诊所中推了出来。
这会儿工夫,守在诊所楼下的司机才明白大事不妙,冲过去询问情况,得知楚云英在进行手术中突然休克,生命垂危,这可吓坏了司机,忙给仍在公司的杨得凡打电话,报告诊所发生的事情,而后他则驾车火速向复旦大学驶去,去接不知情的琪琪。
事情发生后不久,楚家上下纷纷来到医院,却得到楚云英药物中毒的答复。听罢医生的解释,当被告知楚云英抢救过来的可能微乎其微时,年迈的楚老先生急火攻心,一头栽倒在地上,急发性脑溢血,亦被送进抢救室。
一天之内,楚家两位重量级人物同时生命垂危,任谁也接受不了。
杨得凡抛下手头所有工作,守候在抢救室门前,感觉心力交瘁,结发妻子楚云英一直是他最大的支持者,多年来总算有所成就,可偏偏这个时候却意外中毒,怎不让他伤心欲绝?楚老则对他有知遇之恩,年事已高,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他又如何交待?
方寸大乱的杨得凡,脑子一片空白,只能寄希望于医生的抢救。
司机受杨得凡委派赶到学院时,杨小琪正在上课,司机一来不知楚云英情况如何,二来杨得凡有交代,不让他将实情告之,只说家里发生了点事情,让她去医院一趟,所以琪琪在陈小珏的护送下来到医院时,仍不知情,可当看到父亲愁眉苦脸的样子时,立时意识到事情不妙。
得知母亲中毒生命垂危的消息,如晴天霹雳,当即杨小琪便跟疯了似的往抢救室闯,却被陈小珏死拉硬拽着拖了回来,好说歹说,才让杨小琪的情绪有所缓和,与父亲一起守候在抢救室门口。
就在大家等得心焦时,突然走廊中多了十几个手持相机的记者杀过来,灯光不断闪烁中,一直沉默不语的杨得凡感觉心上似是被狠狠地刺了一刀,情绪开始失控,与不断问东问西的记者争吵了起来。
杨小琪心系母亲安危,只伏在陈小珏怀里哭,哪有心思顾及身边的事情,怔怔地望着父亲和记者争执,神情呆滞,眼泪不时溢出眼眶,样子说不出的可怜,让数次想动手教训记者的陈小珏大为焦虑。
“嘿嘿,看你们还怎么撑下去。”
“爸,您这招真是太毒了。”
“哼,臭小子,要想成大事,就要能人所不能,你以为找几个地痞流氓就能把事情办了吗?你也太天真了,这种事要做就要做绝了,让人看不出半点破绽来,你我才好接手,不然别人会怀疑我们的。”
“爸,您说得对,我以后什么都听您的。”
“这还像句人话,以后给我有点上进心,将来永胜集团跑不了要传给你。还有,以后少跟那些花心大少爷们搅在一起,多花点心思在公司上,没事多找那几个董事拉近点距离,听到没有?”
“是,爸,还是您老想得周到,看他们以后还怎么混下去。”
“嗯,事在人为,这个世上,没有钱办不到的事情,好了,让那些记者滚蛋吧。”
“哎,那我去了。”
楚云英与楚老先生病危,可谓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就在杨得凡恼羞成怒地跟记者争执不时怒吼连连想让记者离开,杨小琪情绪低落默默垂泪时,楚家另外两人却在走廊的尽头窃喜不已。密谋一番后,楚少杰挥手叫过两个跟班,准备做“和事佬”。
楚翼生望着儿子现身将记者轰走,结束这场自编自演的闹剧后,转身离去,边走边取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道:“张律师,老爷子快不行了,你最好来医院一下。另外,上次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电话另一边,响起一个人唯唯诺诺的声音,却是曾受楚老先生委托、当着永胜集团众多董事的面宣布总裁人员任免的张律师,只听到他道:“楚先生,您就放心吧,就是一个签名的事情,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楚翼生听张律师答应的干脆,心中暗喜,笑道:“那就好,张律师,也请你放心,这件事搞定之后,你女儿自然就会没事了。呵呵,以后我们还是朋友,楚家的一切法律事务仍由你全权负责……”
在楚翼生威逼利诱之中,电话那边的张律师唯有赔笑的份儿,两人又在电话中商量了一些法律程序上的细节问题,互道“珍重”之后,谈话这才结束,挂断电话,各忙各事了。
记者显然是应约而来,很多地方是有迹可循的,在楚少杰现身后,记者们结束了喋喋不休的拍照和询问,匆匆离去。只是悲痛万分的杨得凡和女儿两人心系亲人的安危,并没有想到这些。
陈小珏是旁观者清,眼前这些不太合理的事情在她看来,实在有些太巧合了,仿佛就是安排好的一样。不过,陈小珏的任务是保护杨小琪的人身安全,至于楚家的家事,她无权过问,只是在暗中揣摩罢了。
楚少杰在将记者“赶”走之后,在抢救室门前待了片刻,但那小子假仁假义的架势让杨小琪很是反感,冲着不知趣的楚少杰惊声尖叫,吓得楚少杰脸色发青,赶紧闪人,生怕被发狂的杨小琪抓伤。
陈小珏毕竟在组织中接受过特殊训练,旁敲侧击地了解到事情始末后,感觉事情有些怪怪的。楚云英摘除病牙只是一个小手术而已,在做手术之前打麻药,也不至于反应如此强烈,恐怕其中另有缘故。
心生怀疑的陈小珏,自己没法解决眼前的事情,自然想找个明白人问清楚。本来,陈小珏是想向表姐汇报的,问下表姐的意见,不过她却鬼使神差地拨通了丁阳的手机,这才又将丁阳牵扯进来。
电话接通,陈小珏没好意思全盘托出,而是问东问西,把丁阳问得烦了,这才恨道:“喂什么喂,就你说话声音大呀,哼,其实,我是有事想问你,当然了,你可以不说的,反正,我也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罢了。”
丁阳被缠得头痛,投降道:“好,是我错怪你了,有什么事就请说吧。”
陈小珏窃笑道:“是这样的,杨小琪的妈妈做摘牙手术时发生药物中毒,现在正在抢救中,楚老头一着急中风了,也在抢救中。谁说不是呀,赶上了有什么办法,对了,麻药真的会引发药物中毒吗?”
丁阳心道原来陈小珏还有虚心求教的习惯,苦笑之余,若有所思地道:“这很难说,如果麻醉剂的剂量过大的话,是会令人出现休克的情况,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果已经定位是药物中毒,而非是麻醉剂使用过量的话,这其中的确有点问题。”
陈小珏兴奋道:“你是说,有人想害楚云英了?”
丁阳道:“也不尽然,我只是猜测而已,这很有可能是一起医疗事故。不过,最近一段时间楚家不太平,我看你还是报警算了。人命关天,就算是医疗事故,也要取证调查清楚后才能确认,好了,你自己决定吧。”
陈小珏本来还满怀希望,谁知丁阳说了半天跟没说一样,很是生气,冲着手机做了下鬼脸,续道:“是,丁阳同志,我会做出正确判断的。还有,请你不要用上级对下级说话的语气对我说话,因为我现在跟你是平级,另外……嘻嘻,我想要知道的是,这几天,你有没有想我?”
丁阳卡壳了,说不吧,陈小珏一定会大发雷霆,让她带着情绪执行任务,那可是兵家大忌,说想吧,恐怕又会让陈小珏误会。可问题是,自从被停职反省的这些日子,陈小珏没少借故找理由出现,这好些天没见面,丁阳还真的有想念的味道。
每逢触及感情问题的底线,丁阳便会磨叽,陈小珏已经习以为常了。
当失败成为一种习惯,陈小珏也从习惯中学会了坚持。
不过,今天电话那头,丁阳沉默的时间够长,呼吸声也有些乱了,让陈小珏心中喜忧参半,情不自禁地道:“丁阳,你还在吗?说话呀,哼,真搞不懂你,在战场上面对敌人时你不怕,面对数百个武警你也不怕,难道你就怕我呀?”
不知怎的,丁阳脑海里浮现了陈小珏娇嗔的神态,好一会儿才晓得那个以前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女兵一直在心中“留有余地”,此时听着她嗔怒的声音,心中却有些不知所措,“嗯”了声,算是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