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蝶,原本只是庐州小镇一户寻常人家的女儿,按照古代女子的人生规划,她应该会在十五六岁的时候寻一户好人家出嫁,过着相夫教子的日子。
如今一袭红衣,面容憔悴,声嘶力竭的说着往事的孤魂不应该是她最终的模样啊?
七岁那年,秦家父母把秦小蝶送到了私塾里,这是秦小蝶与陈笙第一次见面。那个小哥哥是她的邻居,从小就是书呆子的模样。
“阿笙,以后麻烦你照顾小蝶了。”秦小蝶的父母嘱咐说。毕竟两家是邻居,希望陈笙照应这年幼的小蝶。
十岁的陈笙拉着秦小蝶点了点头。
陈笙喜欢在放学后躲到学堂附近的树林里温书,为了照顾秦小蝶他只能带着秦小蝶到树林里。七岁的秦小蝶还是爱玩的年纪,跟着沉着的陈笙也没见乖巧。扑蝴蝶扑累了,秦小蝶就靠在陈笙的身边睡着了。待到夕阳西下之时,陈笙便唤醒秦小蝶,大哥哥牵着小妹妹的手一起回家。那时晚风轻柔,他手掌的温度融进了秦小蝶的心里,小小的孩子什么都不懂,那一刻她只想一直呆在他的身边。
秦小蝶的家中经营包子铺,七岁的秦小蝶会从家里拿出热乎乎的包子给躲在树林里温书的陈笙。那年夏天树木青葱,遍地葳蕤,十岁的陈笙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笑得天真无邪的小妹妹,觉得愈发的暖心。他走上前,轻轻的抚摸秦小蝶的额头,温柔的说了句,“谢谢。”那个温柔的笑容最终耽误了秦小蝶的一生。
午后阳光旖旎,秦小蝶常常枕在陈笙的腿上小憩片刻,风声轻柔夹杂着他朗朗的书声,她喜欢这样的场景,哪怕是醒了过来也要继续假装睡着。但是陈笙总是能一眼就看穿她的假寐。
可这样的光景并没有持续太久,在陈笙十三岁的时候父亲身染恶疾,不治身亡。原本不富裕的陈家一下子塌了,那年腊月十五陈笙父亲出殡的时候甚至没有一副棺材,草席裹身草草敛葬。
十三岁的陈笙支撑起整个陈家,卖掉房子之后举家搬到了偏僻的山腰上,有时候卖卖字画,有时候也要山上砍柴。毕竟家中还有一个老母和妹妹要养活。
秦小蝶和陈笙见面的次数渐渐的少了,看着陈笙如此的辛苦,秦小蝶只能不断的鼓励他。陈笙除了打些短工之外,剩下的时间都用来读书,他坚信除了高中否则他这辈子都没有出路了。
时间一晃两人都已经到了婚嫁的年纪,秦家也给秦小蝶找好了人家,可秦小蝶却决绝的给推了。
那一天,秦家来了个媒婆,化了浓妆的媒婆难掩半老徐娘的姿态,让人看着觉得滑稽。
“城内的张员外虽然有妻子了,可是他妻子啊,是只下不了蛋的母鸡。虽然眼下嫁过去只是个妾室,但只要你们小蝶能身下一儿半女的肯定就能顶替他正室的位置。”媒婆眉飞色舞的对秦小蝶的父母说了嫁给张员外的好处,“而且张员外非常喜欢你们家的小蝶,聘礼肯定不会少了这个数。”媒婆伸出了五个手指头。
憨厚的秦父一脸的惊喜,“五十两?”
媒婆笑得天花乱坠,拉着秦父的手得意的说,“是五百两啊。”
这个数字可把秦父吓坏了。他卖一辈子的包子都卖不了五百两。
躲在柱子后面的秦小蝶,见到父亲笑逐颜开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抡着扫把气势汹汹的朝媒婆扑了过来。
“你个臭三八,你有女儿为什么不让她去给张员外那个五十几岁的老家伙做妾室?”秦小蝶怒气冲冲的模样简直想把媒婆当场生吞活剥了。
媒婆躲在秦父的身后微微颤颤,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哪家姑娘如此凶悍。
“婚姻之事从古至今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秦父抢过秦小蝶手中的扫把,皱起眉头不悦的斥责。
“我这辈子非阿笙不嫁!”秦小蝶怒气冲冲的朝媒婆大吼。
“真是个不知羞的姑娘!”媒婆鄙夷的说。在那个朝代女子的婚事根本不容自己做主,秦小蝶的豪放方言只让秦家沦为街头巷尾的笑柄。
听闻这件事情,陈笙急匆匆的赶到秦家,却见秦母拿着擀面杖追打着秦小蝶。
“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一个不害臊的女儿?”秦母想着差点到手的五百两竟然被秦小蝶给折腾没了,气不打一处来,下手越发的狠厉,“张员外有什么不好?跟着他至少吃好喝好,陈笙那小子有什么好的?你个不长眼的臭丫头!”
情急之下陈笙扑到秦小蝶的面前,挡下了秦母的棍打,一道道紫青色的伤痕宛若水蛭一般粘在陈笙的手臂之上。
“伯母,求求你不要打了,我对小蝶是真心的。请您成全我们。我一定会让小蝶过上好日子的。”手无缚鸡之力陈笙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响亮的声音让秦小蝶听着心疼万分。
“好日子?”秦母讽刺的耸肩尖酸刻薄的问,“你这辈子有本事赚到五百两银子吗?”
“伯母,请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会照顾好小蝶的。求求你,别拆散我和小蝶,求求你……”不多时,陈笙已然磕破了头,鲜血从他的脑门里冒出。
秦母也被吓到了,最终只能让秦父送陈笙到附近的医馆就医。这事闹得人人皆知,也就再没有人愿意到秦家说亲。好面子的秦父被街头巷尾的人品头论足,最终恼羞成怒把秦小蝶赶出了家门。
陈笙和秦小蝶成亲的那一天,甚至无法给她买上一件嫁衣,但是秦小蝶并不在意,成亲那晚的一副龙凤烛还是她当了自己的发簪买下的。
“小蝶,对不起,委屈了你。”陈笙内疚的说,环顾家徒四壁,屋顶上还是挡不住风雨的稻草,陈笙有些窘态。他拉起秦小蝶的手认真的宣誓,“他日我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我欠你的嫁衣一定会补偿给你的。。”
秦小蝶噙泪点头,只要有他这句话,纵使以后的日子如何的清苦她也会甘之如饴。
“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倾离不弃。”秦小蝶靠在陈笙的肩膀上感动得哭了。
陈笙捧起秦小蝶的脸,轻轻的吻上她的泪痕。那时候他也以为自己会用尽一生去实现他的承诺。
嫁给陈笙之后,秦小蝶包揽下了所有的家务,尽心尽力照顾陈笙的母亲。陈笙也找了一份看护果林的工作,日子渐渐的好起来。
眼看三年一度的科举已然来临,陈笙饱读诗书为的就是他日能够高中。可是家中温饱刚好,哪里有剩余的财物让陈笙作为上京赶考的盘缠?难道又要等待下一个三年吗?
看着陈笙茶不思饭不想的模样,秦小蝶变卖了所有的首饰又到秦家找自己的父母兄长借钱。为了陈笙她受尽了所有的委屈,娘家人不留言面的羞辱她也全都忍下来了。
“如果陈笙没有高中,你就给我改嫁,嫁给城东的赵员外。”秦母冷着脸狠心的说。
为了陈笙秦小蝶咬牙答应下来,她坚信她的夫君一定不凡,他一定能够高中的。
双手接过娘家给的银子,秦小蝶却也害怕了。阿笙,求你一定要高中啊,我不要和你分开。秦小蝶在心中不断的祈祷。
陈笙临走前的那个夜晚,秦小蝶一如既往的在昏暗的灯光下为他研墨。
“明天就要上路了,你怎么不好好休息啊?”秦小蝶低头磨墨。
陈笙拿起案台上的宣纸,双手递给了秦小蝶,那严峻认真的神色让秦小蝶觉着惊讶。
秦小蝶接过宣纸,低头一看,那纸上工整的写着,“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几个字竟然让秦小蝶热泪盈眶。她拿起案桌上那笔杆斑驳的毛笔在同一张纸上写上了几个字——“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思量意。”
秦小蝶把所有的委屈都独自承担下来,她甚至没有告诉陈笙她和自己娘家的约定。
红唇轻启,倾离抿了口茶,事实上她已经无法咽下任何的东西了。“只愿君心似我心啊?”倾离遗憾的摇了摇头,似乎在为秦小蝶叹气,又似在为自己。“最后他还是负了你吧?”如果没有,如今的秦小蝶为何变成了红衣厉鬼?
秦小蝶点头。
“你被逼嫁给了赵员外了吗?”倾离轻声问。
“若他没有高中还好,毕竟尽人事了,天命如此我也不怨他。”秦小蝶的眼神突然变得狠厉,她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让人不寒而栗,接下去她要开口说出的是她这辈子最恨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