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未澜打了马球回来,还喝了酒,虽有洗浴,身上也带着股清晰的酒气。怡然拧了块帕子递给他。
他擦了擦脸,突然对手怕闻闻,又拉过怡然的手来嗅了下,“我说怎么这么香,原来是你手上的味道。”
“哦,我今天摸了香料。”怡然解释,“母亲胸闷难受,就做了些解郁疏乏的桃花香放她屋里薰。剩下的就带在了身边。”
君未澜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却没有松手的意思,“原来娘子手这么巧,会绣花,还会制香。”
怡然心里黯了一下,她绣花是为生计,制香则为缅怀。他们夫妻一场,他眼里难道只看到手巧而已?
她悄无声息的叹了口气,终于把手抽了回来,指着他衣角上的破处,“脱下来,我给你补一补。”
君未澜就脱了外衣,抱胸歪在墙上看着她。
怡然随身都带着针线,拿了衣服就坐在床边缝补起来。她本来长得就比同龄的女子显小,如今改了男装之后,眨眼看着又小了两岁,像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也就是此刻拿针的模样,才有分明的女气流露出来。
怡然知道君未澜在看她,一面飞针,一面道,“刚才你去打球的时候,李公子的手弄破了。”
君未澜走的时候,屋里只有怡然和李轶商,他不动脑子也清楚李公子指的是谁。
“怎么伤的?”他目注着怡然,顺着她的话往下问。
她脸上没有丝毫波动,淡淡的道,“李公子自己弄的,收了封信,看过以后就把笔折断了,弄伤了手。”
怡然的眼前晃过了那只受伤的手掌,当时正是下午阳光最强烈的时候,发烫的光芒映在李轶商晶莹的掌心里,竟如白玉一般发着光芒,而光芒的中心是鲜红刺目的鲜血。
会让如玉般润而坚毅的男子那么的激动……究竟是什么事情?
她走了下神,很快将注意力回到手上的针线里,“我也不能当做没有看见,就给李公子抱扎了下伤口,免得处理不及时,落下问题。”
她是必然要把事情如实告诉君未澜的,君子不在瓜田穿鞋,不于树下扶帽,并非自身心虚,而是懂得自正以免流言。
她一介女子和丈夫之外的男人有了接触,若是落在有心人眼里,将来她的女儿身恢复,撺掇到了君未澜耳中,到时候再想要解释也来不及了。
君未澜对这件事倒真没有多想,只对李轶商的失态好奇,“我与他往来不多,但还是第一次听说他会这样。看来翩翩公子要修炼成世外高人,还需要继续努力啊。”
没心没肺的语气,的确是君未澜的风格。怡然有些心酸,倒地人家是遇到事情了才会如此,到他口中却一点同情都没有。
她咬断丝线,把衣服抖了抖还给君未澜,“你穿上吧,我也回去了。”
君未澜眸光一沉,突然将她连人带衣服把怀里一扯。
怡然挣扎,“别闹了,万一被人看见,花大少爷又要乱说了。”
“花大少爷?”君未澜却不放手,“听你的语气,是不是对喜欢的人就叫公子,对不喜欢的就叫大少爷?”
他一句无心的调侃,听在怡然耳中却是君未澜对她和李轶商的揣测。刚刚的坦白,竟然是一点没起到作用。她不满的情绪顿时如春风下点燃的星火,笼罩了全身。
怡然眼睛一闭,狠狠的推开君未澜,“放开我!”
屋里一下沉默了下来。
君未澜松开手,很认真的看着她。
怡然却不愿意停留,咚咚咚的甩了门冲出去。
君未澜正要追,已经提起的脚步却收了回来,他不悦的往上面瞪过去。
“追啊!”一丝嘻笑从上面传来。
房梁上白衣的身影轻飘飘的顺着长绫荡了下来,目光在君未澜凶巴巴的脸上转了转,也把嘴巴一撅,“瞪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把人气跑的。”
说话间,耸肩,翻白眼,一连串的表情,还不忘末了又回了君未澜一个狠瞪,“说到对付女人啊,你还真不如那两个人。”
君未澜还没到一被激将就冲动的程度,脸上的情绪瞬间就淡的没有一丝踪迹。
“来找我什么事?”总不见得是关心他们夫妻的感情问题吧。
可对方却似乎真的打算关心一下,没听到他的问题般,只盯着怡然离开的门口道,“你这样对她是不对的。”
“对你来说的逢场作戏,对她来说却是真实的婚姻。如果你最终还是要回天都的,就别总把调戏良家的把戏用在她身上。等到分开的那一天,她会伤心的。”
“沈韵心!”
难得听他指名道姓的喊自己,沈韵心也是一愣。但是一愣之后,声音却骤然提高了八度,“沈韵心也是你喊的,堂堂皇……”
“肚子里的娃几个月了?”
咆吼嘎然而止,沈韵心小心翼翼的摸摸微突的小腹,“说到哪儿了?嗯,我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被我大嫂,嗯,你那谁,烦的不行,代她来看看你最近有没有又遇到野猫之类的东西啦!”
她变脸如翻书的本事,全大楚也就君未澜可以比拟了。只不过他今天没这样的闲心,只看着对面气定神闲的人说,“你别打着关心我的旗号逃婚就行了。”
就是沈韵心脸皮厚比城墙也不禁红了红脸,随即“温柔”的拍拍君未澜的肩膀,拍的他胸口一口血气差点喷出来。
“叫沈韵心就见外了不是?叫白心就要啦。”沈韵心嘿嘿一笑,收回了手,“好歹你小时候也喊我一声师傅姐姐,回天都的事,师傅姐姐帮你挡着,你安心在峰南和小娘子调情吧,哈哈哈哈……”
君未澜是笑都没有笑,“你都要做娘了,他还是孤家寡人。”
沈韵心的笑意隐隐的收敛了起来,顺着君未澜的目光,在自己小腹上停留了一瞬,便移了开来。
“是啊,登基十三年,孤家寡人十三年了。”沈韵心轻叹一声,似乎想起了许多往事,以及那时候的年少轻狂,江山如画。
很久之后,她才从回忆中抽离,再次看向君未澜,“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他无后,你便永远做君未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