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未澜从树上坐起来,目光追随着下方脚步匆匆的背影。
他本来是来等怡然的,不想简陋的院子里连张凳子都没有,只能直接坐树杈上看风景。不过好像,现在有比风景更好看的东西了。
阮府西郊的小院一如既往的冷清残破,有‘咳咳’的咳嗽声从屋里传来。
怡然轻手轻脚的走进院子,撩开棉布帘子,里面药味扑鼻,一个憔悴的女子坐在床上,蜡黄的脸瘦的颧骨分明,边咳边补着手里的衣服,不时又看看离床不远处的少年。
少年十来岁的模样,坐在一套矮木桌椅前,神色专注的画着画。宣纸色彩之外的世界都与他无关。身上陈旧的衣服洗的干干净净,但到底是短了,一大节手腕露在衣袖外。
而怡然觉得,人生最美的画面便是此刻——亲人在身边。
病女子突然发现她来了,惊喜着挣扎了要下床。
“别别别,快躺着。”怡然忙快步上前把人扶回床上。
病美人没有推脱,眼睛打量着她,恨不得扒开衣服来也要看看有没有哪里磕碰了。
怡然只觉得可心的眼神越发像老妈子了,笑着轻推了一把,“瞧什么呢,不就才三天不见吗?”
可心却没有笑,“他对你好吗?”
“怎么可能不好。”抛开第一晚拉走了她的肚兜,第二晚害她被人划了脖子,她的夫君要比阮家大部分的人都好上许多倍。
可心却不放心,毕竟是那么名声不好的人,别是小姐骗她的。
怡然忙把话题扯开,反问她,“你最近好些吗?可按时吃药了?”
可心都点头,稍微松开了一丝笑意,浅浅淡淡的,分明是年轻的脸庞,却照不出一丝青春的气息。
“那就好。”怡然放心了,又挑起眉道,“我给你看些好东西。”
她把屋里带出来的小布包拿出来,小心翼翼的打开来,可心被里面的金色震撼住了,哆嗦了下苍白的嘴唇问,“这是哪儿来的?”
“我嫁妆里的。”怡然重新合起布包解释,“出嫁时候,家里给我打的一些头面首饰。我偷偷藏在床下没有带走,到了君家那边也没发现,这次就放大胆子挖出来带给你了。”
可心当然明白给她的意思,面上没有喜色,幽幽的道,“我这个破药罐子,小姐就不要再丢钱了。”
怡然最不喜欢听她说这种话,脸上板起来,声音却更柔了,“别说丧气话,你一定会好的。你看吃了芙蓉丸以后,你今年就没犯哮喘,这不都是好兆头吗?”
“可芙蓉丸太贵了,小姐……”可心低头,叹息。
怡然握着她的手,声音郑重,“钱我会解决的,你只要安心养身体就行了。”
那十板子原本就该落在她身上,断腿的原本就该是她,重伤看不到大夫后来染了肺部,得下哮喘的,也原本是她。
这一切的一切,是阮怡然欠谢可心的。
“记得药丸快没有的时候,就叫小狗子去买。”怡然忍不住又唠叨,那小子虽然贪财了些,倒地是阮府里唯一肯帮她们忙的人。
她伸手抱紧可心单薄的身体,只一瞬,又放开来,笑眯眯的说,“可心有点点胖出来了,明年这个时候肯定会变成大胖子的。”
可心噗嗤一声笑出来,道,“我都还没吃饭呢,小姐哪儿看出来胖了。”
“啊呀,你不早说。”怡然站起来跑到屋角的小煤炉上,舀了碗地瓜粥过来,挖一勺,吹口气,喂进可心嘴里,然后自己也抿了一口,开心的眼睛都笑没了,“真好,跟可心一起吃饭最香了。天安吃了吗?”
可心咽下嘴里的粥,看向屋里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