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十月六日星期五
地点:艾怒丽家
电话响时,已经将近十一点。
艾怒丽恼火地将头埋进被中,不想去理那唱个不停的“月亮之上”。
然而,姑妈就跟邵帅一样的固执,电话铃断了又响,响了又断,直到第四次响起,艾怒丽这才无奈地拿起手机。
“大小姐呀,干什么呢?这么久没接电话?”
“我刚回来,忘带手机了。”
艾怒丽按着抽痛的额角,流利的谎言自动登场。
“你今天有什么事情吗?”
“怎么?姑妈又想请客了?”
她勉强打起精神跟姑妈胡扯着。
“不是。听阿男说,你今天有事,什么事情呀?”
艾怒丽咬起牙。她当然知道姑妈的言下之意:有什么事情比把自己嫁出去更重要?
“姑妈……”她无力地倒回枕头,“您能不能不管我?让我自生自灭好不好?!”
“又怎么啦?我又踩到你哪根神经啦?我只是……”
“您只是关心我。我知道您是关心我,您能不能少关心我一点?我死不掉的……”
“这丫头,又胡说八道!我跟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得现实点,阿男这孩子不错,你可别错过了,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一把无名火开始在艾怒丽的胸臆间飚起,“就算不嫁人又能怎么?会死吗?”
“看看你,又说疯话。我们都是为你好,你不为自己的未来打算,我们还得替你想着。你这混混噩噩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这话像一根刺,深深地扎进艾怒丽的心里。她跳起来叫道:“算了,烦死了,明儿我出家当尼姑去总行吧!”
“你……”姑妈也火了,“你这德性哪个尼姑庵也不会要你!我跟你说,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姑妈,就好好跟阿男相处,如果一个月后你还觉得他不好,那我没说的。如果你只是因为他的外貌,我告诉你,我也不要你这么肤浅的侄女!”
瞪着“嘟嘟”作响的手机,艾怒丽无助地抬眼看看四周。
突然间,这天地间似乎都充满了令人无法忍受的压力。她想哭,她想叫,她想反抗……可这铺天盖地的大网下,哪里才是可以逃生的路?
想起“丑男”,她不禁转而怨恨起他来。
为什么他要看上她?为什么他就看不出她看不上他?为什么他也利用姑妈来逼迫她?
也或许那位“丑男”是无辜的,可正在气头上的艾怒丽决定,这一个月里决不让他好过,以此来抵偿她今天所受的委屈!
刷牙时,艾怒丽又想到“初恋”。
该死的他竟然到现在也没打电话来,不然她好歹也能有借口应付过姑妈这一关。还有邵帅……
她用毛巾捂住脸,低低地呻吟着。
为什么他要比她小六岁?为什么他要那么出色?为什么他不是“丑男”?为什么相亲对象里没有一个像他那样的……
在艾怒丽拿出牛奶、蛋糕时,手机又响了。
是艾米丽。
艾怒丽知道,肯定是姑妈向她“告状”去了。
与其再受一通教育,不如不接。
艾怒丽长叹一声,瘫坐在餐桌前,头颅沉重地垂在两臂之间。
因为她不想随便嫁人,姑妈、妹妹和表姐,甚至连姐妹淘都替她操着心,她不是全无感激之心,可是……
她恼火地撕扯着眼前的蛋糕,不停地往嘴里塞去。
难道就因为对方的家世条件不错,她便可以不爱那个人也嫁给他?或者只因为他可以给她更好的生活就嫁给他?如果是这样,也难怪某位名人说:婚姻是合法的**……
直到觉得噎得难受,艾怒丽才发现,愤怒中她竟然将半块蛋糕全都吃了下去。为了消耗这多余的热量,也为了消除内心的郁闷,她决定给家里来个大扫除。
艾怒丽一向自认为是一个自私的人,但她还保留了一点起码的道德良心。她认为,如果对方爱她,而她不爱对方却又嫁给他,在某种程度上便是阻碍了那个爱她的人找到同样也爱他的人并且得到真正幸福的机会。这种缺德的事她做不出来。可是,如果她不做,自身也将难保……
走过茶几时,她下意识地从月饼盒里拿起一块月饼,沮丧地嚼着。
为什么他们就不能放过她?她单身能碍着谁的事?如果她想嫁,拜托别人给自己介绍对象,那倒罢了。为什么明明是他们强迫她接受一些她不想接受的东西,反过来还要让她对他们满怀歉疚?……为什么他们不能当她是个活死人?……
下午三点,手机在无数个未接电话的催残下,终于宣告无电,自动关机。
艾怒丽打量着四周,只见家里处处光洁照人,再也找不到一粒可供她杀戮的灰尘。她满意地点点头,又将手伸进月饼盒,却愕然发现那里只剩下一个空盒子,所有的月饼都在不知不觉中被她吃光了。
她颓丧地倒进沙发——看来这半天她是白劳动了。
看着空月饼盒,艾怒丽想起那张已经有半年没有用过的健身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