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摸着离将军将军大婚只有一个月了,整个都城的大道上挂满了红绸缎,微风之时随风轻舞,当真赏心悦目,但这一切在我的眼里是那么触目惊心,仿佛如血泪一般,那看似喜庆的景象之中,不知隐藏了多少的哭泣与仇恨,那红绸,也是用血染成的,我不知道,我也不敢想象,这一切在昆伶的眼中是什么样的,她的心中做何感想,难过?怨恨?呵,这些都不重要了,只是这一世缘分已然散尽
他负了她
她想见他
无可奈何,北方都城的花如南方故乡一般,如轮回一般年复一年的盛开凋零,仿佛在用苍老的声音诉说着佛经中关于生死轮回的奥义,
但是,那似曾相识的燕,如曾经的人一般,再也不会回来了,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而人选择了去王谢之地,纵享荣华。
今天,哥哥从外邦回来了。
哥哥虽是家中长子,但实为姬妾所生,不想我这一脉,是正室所生,按道理来说他是绝无可能掌管家族生意,也绝无可能碰到鸳鸯如意结的制作方法,用我娘的话说,这一切都是我的,包括那杂种林泣晨的命。母亲似乎对于父亲纳妾十分不满,当年父亲像母亲的家族保证,绝不纳妾,但母亲久久无子,只能答应父亲,没曾想父亲竟娶了一对姐妹,结果妹妹在夷敌入侵时被杀害,姐姐悲痛不已,撇下林泣晨撒手人寰了。但他也争气,不仅一表人才,而且在经商上似乎很有天赋,不知令多少闺阁中的小姐倾心,但毕竟少年轻狂,一次狩猎中竟摔伤了脸,从此以青铜面具示人,如此也断了他的继承。
但我觉得,哥哥便是哥哥,血浓于水一说永不改变,幼时家族忙碌,伴我度过幼时时光的,便是那哥哥了。
我听闻消息后急忙回家,整个家里都洋溢着欢乐,包括我的母亲,可能是同情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在哥哥毁容后母亲对他变得格外疼惜,甚至超过了我这个亲生儿子。
我刚进入家中,便感到了不同寻常的欢乐的气氛,侍婢们端着美酒,排着队从院子向正堂走去,见到我道了个万福,笑吟吟的说:“少爷可算回来了,让公子好等。”
是的,侍婢叫我少爷,叫哥哥公子,这是我们大周的礼法,并且根据宗族规定,他和他娘是不可能进祠堂的,也绝无可能接手家族。
记得小时候,那时他娘尚在,每天早上向我娘请安,她都会要求哥哥跪下,给我娘磕一个头。
记忆中姨娘是典型的江南女子,明眸皓齿,总是斜插一支翡翠发簪,见到我总会对我微笑,叫小厨房拿我最爱吃的红豆糕,或是倚靠窗前,青丝及地,望着院中玩耍的我和哥哥,但是在娘面前,她表现的很卑微,或者说,很恐惧。正如这时的昆伶,她弓下腰,头几乎卑微的埋到地上,双手端茶举过头顶,向我母亲敬茶,而这时,她也不复当年的温柔,对哥哥十分严厉。
“泣儿,跪下,给你大娘磕头。”那是的哥哥还是个颜如玉的幼童,我坐在娘的腿上,被这气氛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而他也愣愣的站在那,睁着大眼睛惊恐的望着我娘。
“我让你跪下,是不是不听娘的话了!”姨娘猛地抬起头来,簪子从发迹滑落,三丈青丝飞扬,这是我才看到,姨娘在哭,眼泪混着胭脂落在罗衣上,留下了一片一片如花瓣一般的痕迹,但她的声音很稳,竟如一块澄澈的琥珀,没有任何感情。
那天哥哥终究是给我娘,磕了个响头,他抬起头望着我娘,年幼的他脸上浮现的表情,尽管时隔多年,尽管当时的我****,但是人在我的脑海里无法散去。
没有害怕,愤怒和仇恨,有的只是澄澈,如深冬之时城郊落满雪的湖,偶尔一条锦鲤悠然游过湖心。他现在仍然有着这样的眼神,哪怕是经历冷暖之后,哪怕是毁容之后,仿佛这一切散发着恶臭的过往,漆黑的日子,都被暴雪所掩盖,只剩下一片,纯洁的,让人心惊的白,似乎一切都未曾发生,一切都可以被原谅,或掩盖。
我来到大堂,父亲母亲坐在主位,哥哥坐在次座,语气恭敬的回答爹的问题,或是对我娘的关心表示感谢,左脸上的青铜面具仿佛是画上的墨点,让人心中发涩。
”哥哥。“我走到他面前做了个揖“此番哥哥去外族许久,不知可顺利?”“此番游历,当真受益匪浅,一路见识不少异邦风土人情,当真是妙极。并且夷族首领对鸳鸯如意结的制作手法十分感兴趣,并称我大周当真****,天威所在实在臣服。”我打心眼里觉得哥哥此次回来当真老成不少,言行举止皆非我辈所能企及,我感到我娘也发觉了这一点,从她笑容背后的阴影里。
下午时分,我和哥哥驾马车往城北方向的首饰作坊去,也让他了解了解他走期间家族的发展,路上他给我说了各地风土人情以及一些有趣的见闻,这是我甚感欣慰,因为我们的关系似乎并没有变淡,我们只是寻常人家的一对兄弟。
他看见树上的红布绸,问了我一句:“最近宫中可是有什么喜事?”我有点惊讶:“父亲没告诉你吗?将军即将与丞相家的女儿成婚,这可是圣上亲自指婚。”“什么。。”他的脸上布满惊愕“那.”“什么?”“没什么,那可真是件大喜事,我们。。大周也确实好久没有这的喜事了。”哥哥对我笑了笑,低头不语“哥哥似乎不满意这件婚事。”我试探的问了一句。”“这可不能瞎说,再说这将军结婚,与我何干。。”哥哥话还没说完,突然脸就像突然冻住了一样,嘴唇紧抿,压低了眉毛如凛冽的刀锋,水一般的眼眸中也迅速结起玄冰,散发阵阵凉意,脸上的青铜面具显得格外狰狞,着实让人害怕。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昆伶站在我家的作坊外,仿佛是等待我的到来。
这一天,还是来了。似曾相识的燕,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