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还蒙蒙亮,雾气零零散散的漂浮在空中,陈国士就起早赶到陈有家中,俩人个自留下一封家书后,一同奔赴城门口。
蕲水这座县城,大小也就方圆四十多公里,不过别看它小,内部设施到是一应俱全,有什么医馆,警察局等等。特别是这座县城外面围着的一圈城墙,听说有七八百年的历史了,后来也残破过,到了康熙年间又重新翻新了一遍,到现在都牢固的很。
“国士,陈有,过来,快点,都等你俩呢!”
陈亮坐在卡车棚顶上,左右一直等不来陈国士和陈有,闲得无聊从兜里掏出蛐蛐罐儿,打开盖子,从戴着的草帽上,抽出一根稻草,开始逗弄起来。还没玩几分钟,余光就瞥到不远处踉跄奔来的二人。
陈国士面不红气不喘的奔到汽车边后,没急着往车厢上跑去,先走到汽车头部,认真端详起这辆现代钢铁狰狞的大家伙。
“哇,这玩意还挺大的,不过比起火车来就小的多了。二狗我告诉你啊,这火车大概有它十几倍的长度吧,老大了,特别是它的速度,蹭蹭一会的时间就到了上海。”
陈有从未出过蕲水,最远的也只是到不远处的市里,不过从未见过这大卡车,更别提火车了,这会正惊叹的抚摸车头,感叹道,“还真大啊,它不用马拉么?”
“哎,我说你俩快点上来啊,这都几点了,早不快点,就赶不上火车去上海了。”陈亮眉头微皱,在车顶上探出身子,冲着车头方向喊去。
“来了。”
陈国士二人快步从车尾处攀爬上来,往内看了看,到处都是人,大概有三十多个吧,拼命往里挤进去后,支呼一声后,车子也缓缓开动了。
你挤我一下,我挤你一下,在肉夹肉的感受下,陈国士等人也终于在天黑请赶到湖北火车站,登上最后一班前往上海的火车后,夜,渐渐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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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上海。
天阴沉沉的,前门火车站密密麻麻的围聚着数十名人力车夫,一个个耷拉着肩膀坐在各自的人力车上闲谈,偶尔有一俩个出站走到他们附近的旅客,他们便一涌而上,希望能抢到这单生意。没抢到乘客的车夫也不气恼,继续蹲守在车站门口,等着下一波火车的到来。
湖北并没有直通上海的火车,陈国士等人这一路上也是周转俩三趟,方才到了上海。
从湖南长沙开往上海的火车到站了。车底下的红色大圆轱辘,还在缓缓的前移,车头处正冒着喷天的气烟,“嘟嘟嘟”的几声后,才算是完全停下。
第七节车厢内,陈国士和陈有正排队下站,这节车厢基本上全是去法国务工的,只有极少个是从湖南来上海打工的。那些湖南人在车上的时候就老羡慕陈国士他们,羡慕他们能够去国外给洋鬼子打工,工钱还那么高。
“二狗,你看这就是上海!素来有万国之都的大上海!”陈国士很早之前就从爹爹陈子明处听过大上海的名声,这里有中国最豪华的建筑,最大最高的楼房,也住着许多许多的洋鬼子。
眺望着远方一座十几米高的钟楼,上面巨大的时针正停在七点这个地方,陈有羡慕的看着这一切,嘴里诺诺自语,“好高啊,如果能住在上面,一定能看的很远,很远。”
“那是自然的了。”陈国士撇撇嘴不屑道,这话还用你说,古诗有云,‘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那么高的房子,肯定看的远了。
自下站后,陈亮就开始清点从湖北来的工人,“一个,俩个,三个……二十八个。”
嗯?怎么还少俩个人!数完一遍后,陈亮惊骇的发现居然只有二十八个人,来的时候可是有三十个啊,不会那俩个人在湖南上火车的时候搞混了,没上车吧!!
仔细想了想,不应该啊,之前在火车上点也是三十个人啊,怎么一下车就少俩个了?等把他们叫到一块后,陈亮再次点了点,发现始终还是二十八个人的时候,这心里开始慌了,要是少俩个人怎么面对那群洋鬼子啊。
应付洋鬼子还算好的,可,可怎么面对蕲水老乡啊。陈亮越想越着急,不由再次清点起来。
“陈亮啊,怎么了?”一旁的同乡见陈亮焦急的神色,走上前询问道。
“这,这……”陈亮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该不会直接说少俩个人吧,那还得了,等又一次清点一遍后,发现还是少俩个。
这就不是面子不面子,如何面对老乡的事情了,陈亮急迫的开口问道,“你们中谁发现少人了?我怎么数来数去只有二十八个啊,还少俩个呢。”
二十多人听到陈亮的话后,炸开了锅,瞬间开始找起各自的亲朋好友,在发现他们都在后,心里疑惑,还少谁呢?不知是何人在人群里开口说道,“陈亮,你是不是在找陈国士和陈有啊,他们俩不就在你身后么!”
陈亮眼前一亮,的确,刚才在点人数的时候,确实没有发现他们俩个。猛地扭头望去,见陈国士和陈有二人勾肩搭背的站在不远处,冲着远方指指点点,庆幸没少人的同时,这心里怒火油然而生。
“我说国士,陈有,你俩这是干嘛呢!刚才我点人数的时候,你俩怎么不过来啊,害的我以为少了俩个人,正担心呢,你们倒好站在这。”陈亮眉头紧皱,快步走到陈国士身旁,一把俩过他们俩,生气的大声吼道。
“呵呵,我说陈亮大哥,我俩就站在这,是你没看到而已,怎么能怪到我们头上呢,你说是不是……”陈国士毫不在意陈亮的怒火,笑着说道。
身旁的陈有听完陈国士的话,偷偷抬起头看向陈亮,见他面色愈发的阴沉,心里不由一颤,赶紧拉了拉还准备说话的陈国士,赶紧开口缓和道,“陈亮大哥,你也是知道国士的性格的,他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您别当真。”
“唉,算了,走吧,这时候也不早了,船马上也快开了。”陈亮想了想,长叹一声,算了,他俩还是孩子,就当是贪玩了。只是这国士的个头也是越来越高了啊,嗯,差不多该有一米八多了吧。
陈有挽着陈国士的手臂,见他撇撇嘴,不再言语,终于是放下了心。低声应了声陈亮的话,便拉着陈国士快步紧跟上去。
一艘法国商船孤零零的停靠在十六铺边的王家码头上。
这王家码头始建于鸦片战争前,早先江滩出现了为驳船、洋帆船转卸货物的木质结构浮码头,后改为木质结构的固定码头。再到二十世纪初,也就是1910年前后,为了新的钢铁造的大船,修建了钢质浮码头和固定码头。
“哇,好大的一艘船啊!”陈有望着眼前数十米长的庞然大物,惊叹道。
附近一些在中国待了不少年,准备回国的法国商人,斜着脑袋看了一眼这群短发中国人,心里暗道,“土鳖。”
不等陈国士把船前前后后看个仔细,陈亮便在一旁催促他们上船。
待所有人全部上船后,陈亮笑着冲大家道了声别,转身便走。
“陈亮大哥,陈亮大哥!”
陈亮停住脚步,扭过头,奇怪的看了眼站在夹板上的陈国士,询问道,“怎么了国士?”
“你不去么?”
“我?呵呵,不去了,我的任务是送你们过去……”说到这,陈亮脸色不自然了一下,好不容易挤出一丝笑容,想了想,又道,“国士你,你们自己小心点吧!不说了,船马上要开了,再见!”
“哦。”
望着陈亮远走的背影,陈有走到陈国士身边,“国士,怎么了?”
“没什么。”陈国士一直在回味陈亮那句话,‘你们自己小心点’,是什么意思?难道此次去法国务工有危险?
“嘟……”
一声响亮的鸣笛后,这艘驶往法国的商船终于缓缓开动了,码头边一人见状赶紧解开绑在岸上的绳索,弄好后,一把丢下海里,等着船内部人员收走。
陈国士二人兴奋的站在船头,眺望远方碧蓝色的大海,脸上感受那微微刮起的轻轻海风,闻着它特有的气息,对于内陆的他们倆来说,这是新奇,从未见过的。
“法国,我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