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了尘封已久的别墅的大门,一股强烈的粉尘味便散入了他薄弱的呼吸中。
身子不由自主地晃荡了一下,似乎脚下有些不稳。苍白如雾的脸上有一抹茫然的苦笑,他黯然地伸出修长的手臂打开了客厅的灯,然后缓缓地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地板上有一幅巨型相框
里面是一张结婚照!——羽天豪和宇文绮的。
确切的说是他的爸爸跟妈妈!
慢慢地蹲下身去,他抬起手拂去上面的尘埃,动作不能再轻柔。
胸口仿佛有血气翻涌,羽子凌原本煞白的嘴唇也变得没有了一丝血色,而英俊冰冷的面容却在努力维持着他最后的定力,背脊笔直如冰雕一般。
他粗哑地喘息了一口,站起身来。空洞而暗淡的双眸冷冷地游离四周——
果然他的爸爸不曾来过这里,自从他这个儿子出事以后,他不曾来过这里……
他选择了楚思南,放弃了他——
冰冷而僵硬的手指凝结在眉心的一点小痣上,他垂下了眼,修长而漆黑的眼睫轻盈地闪烁了两下。
“全时间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羽子凌的声音很轻浅很空淡,仿佛是没有任何思想夹在在里面,只是冷冷地抛出了那个句子,然后任由它飘散了充满痛苦气息的空气中。
一抹犀利而冷酷的笑容在他微微翕动的嘴角慢慢染开,似乎是觉得有些疲惫,他不再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坐在了沙发上。
昏黄的灯光漫溢下,他的脸孔糅入掌心中,微微战栗着。
下一刻,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冰冷的眼眸陡然间瞪大,他僵直地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向门口走去。
他想要知道,她怎么样了——
他只记得他当时是推开了她,却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她有没有受伤——
她这半年是怎么过得——
为什么沉睡了这么久,他却感觉不到她的任何气息,她就好像是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了,晚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
羽子凌不再犹豫些什么,将车速加到最大,车窗半降。深谙的眼睛里有火光在跳跃着,亮得有些可怕,他开着车风一般地冲出了别墅的大门。
他蓦地想起了,他帮她还有她的家人租得那套房子。
下了车,他看到的是一片黑暗!屋子里没有灯火!
那座熟悉的房屋里,没有了她!
台阶上铺着一层厚厚的尘土,他不死心地一遍又一遍的按着那个生了锈的门铃,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旁门的邻居走了出来,看着神色疯狂的他,默默地说了一句,“别按了,早搬家了!”
有一种绝望,有一种恐惧,慢慢地从羽子凌的骨髓里蔓延开来……
他不知道如果找不到她了,如果失去她了,那么他该怎么样活下去?
街道上飘起了流霜,搅得漫天的月光稀薄而散乱!
路灯昏暗的公路上。
尖锐的刹车声!
黑气跑车猛地停在路边!
羽子凌的身体“砰”地向前倾,他紧紧握着方向盘,漆黑的头发凌乱地散在额前,衬得他脸色惨白如雪,嘴唇却鲜艳得仿佛在淌血。他僵硬地望着挡风玻璃上白茫茫的雾气,胸口痛得无法收拾,她究竟在哪里呢……
天羽传媒大厦门口,人来人往,羽子凌将头探了出去,抬起双眸,望向顶层的大厅。
朦朦胧胧的视线中,他却清晰地感觉到有一点星辰般的光亮在微微闪烁。
办公室里。
幽暗的灯光。
羽天豪如石雕般一动不动地坐在办公桌前,他呆呆地望着地面上自己的黑影,脑中一片空白,只觉那黑影将会要扑过来,把他一口一口地吞噬掉。
不知过了多久。
走廊上响起了散乱而仓惶的脚步声,然而他却恍然没有听见。
羽子凌的脚步顿在了玻璃大门外,透过明净的玻璃,他看着里面坐着的发呆的人,冰冷的眼色是专注而沉默的……
这个人,他曾经叫他爸爸!
但是此刻,他觉得他很陌生,仿佛他们之间隔了万仞冰山,永远也无法跨过去。
长长的走廊。
他的眼睛是空茫的漆黑,面容苍白而冷峻,恍若他忽然失明了,什么都看不见,然而却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远离那一缕忧伤的身影。
轻轻的脚步在寂静的走廊里有种空洞洞的回音。
那样清廖的脚步声却仿佛是深深地砸在了那个人的心坎上,羽天豪似乎是听到了什么,蓦地抬起头来,下一刻,他的眼神僵直而愕然。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
然而那个人在触及他的目光的一刹那,却如同雾气一般快速隐去,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是子凌吗?
来不及思考,羽天豪拉开办公室的门追了出来。
“子凌?”他在长长的走廊里拼命地跑!肺里仿佛有烈火在燃烧!
他来了这里……
他一定就在这里!
一层的大厅内,守夜的保安们被董事长慌慌张张跑出大门的样子给震住了!
一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洗手间里,羽子凌低下头,将水花开到最大,双手的手指紧紧地抠着水池的边缘,他的背影微微抖索着。
飞溅而起,冰冷刺骨的水花溅了他一脸,打湿了他额前的乱发,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缓缓滑下,慢慢地滴落在光洁闪亮的地板上,摊出了一片潮湿而清泠的水痕。
羽子凌的面容渐渐苍白得可怕,手指关节亮白如纸,仿佛下一刻就会渗出血来。眼睫颤抖着一张一翕,他艰涩地喘息着,仿佛正在做一个噩梦,轻轻颤抖着却无法醒来的噩梦……濒临着快要溺水而亡。
许久许久之后,他终于缓缓抬起了**的双眸,冷静地望向前方的镜子。
氤氲的眸子里失焦了片刻,他墨色的瞳仁里涌出来了无边无尽的迷惘和慌乱!镜子中的分明是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陌生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
仿佛是被人狠狠地揍了一拳,羽子凌的身子晃了一下,他缓缓闭上了眼睛,痛苦地拧紧了额头。
十指冷到发悚,轻轻地战栗着,他忽然不敢睁开眼睛看。
他怕他会依然看到那个陌生的脸孔!
那不是他!绝对不是!
恍惚的思绪中,水花四溅的声音忽然全都听不见了,他的心仿佛是沉到了一个黑暗的深洞里面,停止了跳动,只留下了一片没有声响的死寂。
呆呆地站立在原地,他茫然而无辜的神情像是一个失去了一切的孩子。
然挣扎了片刻之后,他还是倔强地睁开了眼睛,直视而去。
轻薄的空气变得彻底让人窒息,冷风恍然间穿透了厚厚的墙壁,呼呼地迎面刮来,肆虐着要将他单薄的身子吹倒在地。
浑身的血液一点一点地凝结成了冰焰,寒冷地燃烧着,荡起层层血雾,仿佛在贪婪地抽**仅剩的灵魂。
这一刻,羽子凌的心彻底冷若冰霜,寒痛刺骨。
他麻木地侧过身,靠在了洁白的墙壁上,仰起头,身体静静地颤抖。
目光空茫而黑暗,他怔怔地张开嘴,却感觉不到任何呼吸。只有冰凉的泪水顺着他苍白而俊朗的脸颊簌簌下滑,刺溜刺溜地沿着脖子往下窜去,滑出了一道道清晰的血痕。
再也回不去了……
终于再也回不去了吗?
羽子凌彻底从人间蒸发掉了——
可是为什么他有点不甘心…..
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可以不认识他,那么她呢?她会认出他来吗?
如果他去找她,他们之间是否还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现在的她在哪儿?他把她弄丢了!他找不到她了!
心底冰凉地沦陷着,他的表情变得扭曲而绝望,紧握成拳的双手重重地垂向身后的墙壁,他努力地哽咽着,制止自己内心翻搅的苦楚和酸涩,然而那一抹纤柔而迷蒙的白色身影却揪紧着他的心脏,让他的心片片刻刻也得不到解脱和救赎。
潮水般涌来的绝望和痛苦将不知所措的羽子凌瞬间吞没,漆黑的睫毛紧紧地闭着,他的嘴唇退出了一层苍白干裂,犹如他的思想在慢慢地抽空一样。
白色的夜雾在玻璃窗上弥漫着,羽子凌的思想彻底空荡荡地游离了开来。
是啊,他不是曾经故意不向她解释和刘美娜之间的绯闻,甚至说出要分手那种话吗?那晚冰呢,会不会也是假的,会不会只是为了和他赌气,让他心急,所以一直故意不来找他……
回忆起自己曾经说过的那些绝情的话,回忆起曾经那样试图想要报复她的冷漠时的冰酷……
羽子凌微微迷离成一条线的眼底却怦然迸出了最后一根稻草般的虚弱光芒!
晚冰,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天母艺廊的大厅内,空气很安静,静悄悄的。
当靖晚冰转了一圈后,回到了原来的地方,才发现四周一片冷清,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奇怪,进来的时候,明明还有很多人的!
看来自己在买与不买之间犹豫得太久!
来到了柜台前,她悄悄地将手中选好的东西放在了柜台上。
柜台小姐看着她,微微一笑,“小姐,你眼光不错哦!这一款水晶小钢琴可是总监从法国的艺术展览节上买回来的!”她一遍熟稔地包装着,一般乐呵呵地向晚冰介绍道。
“是吗?”晚冰明媚地笑了笑,然后压低了声音,蹙眉问道:“那多少钱啊?”
柜台小姐微微怔了一下,甜美的笑容却依然亮丽动人。
“总监有交代过,只要是相中这一款礼品的人,可以打半价,一共是五千块钱,小姐你是给现今还是帅卡?”手指麻利地包好了东西,置在一旁,她侧过身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着,准备入账。
“哦!”靖晚冰漫应一声,低下头,从手袋里取出了钱包。然而下一秒钟,一张金卡却先她一步递到了柜台小姐面前。
“…”看清楚了来人,柜台小姐不由得一惊,捂住嘴说不出话来。
神色微微一怔,晚冰的手指快速地从卡移到了现金,她迅速地抽出了一沓现金,然后递了上去。
“是我先看到的,所有它是我的!”
她的声音很静很急,却夹杂着一丝丝冷漠的坚持。
柜台前的小姐却仿佛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不知所措地望着晚冰身后的人,似是在请问他该怎么办?
宇文枫凝视着靖晚冰,流线般的嘴角有一抹揶揄的笑容。她以为他在跟她抢东西吗?
他没有想到,在这样的夜晚,在自己百般聊赖,出来走走的情况下,偶尔来一次寰宇旗下的这一间艺廊,竟然会碰到这个谜一样的女孩。
靖晚冰没有回头看他,只是静静地将钱放在了收款台上,透明的脸色苍白而淡定地等待着。
宇文枫慢慢地将自己的卡收了回来!朝收款小姐使了一下眼色,示意她按照晚冰的要求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