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地替她盖上红绸,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随着抹红色渐渐消失,房里很安静。丫鬟们将霏怡搀出了门,她们走得很慢,渐渐消失在那个拐角处,消失在那片一样喜庆的红色里。
靠着桌子的箬羌看着呆呆望着拐角处的翌孑,说道:“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虽然……她自己也不怎么确定。翌孑垂下眼,叹息般地道:“但愿,真的没事……”
窗外梅花开尽,几朵飘落,在地上散开几瓣忧伤——
“吉时已到——新郎新娘拜堂——”从小厅里出来,霏怡依旧步伐平静,虺的目光跟随着她,就像隔着那片火红,他一样能看到她的眼眸。虺一身红袍,托衬着他原本就深邃,迷离的脸庞。大殿里坐满了人,一个个都大有来头,有朝中官员,有武林师尊,甚至连一些早已隐退的人士都坐在这里,但是能看得出来,他们坐得十分不自然,有的连茶都拿不稳,双腿很僵硬的垂放着,却摆出一副十分开心的样子,脸上的冷汗出卖了他们,看得出,是被硬逼来的。
他做到了,这真是一场十分盛大的婚礼。
“一拜天地——”媒婆洪亮却略显颤抖的声音响彻大殿。
“停。”虺的一声令下使整个大殿顿时安静了下来,“砰”的一声,吏部陈尚书手中的极品龙井在地上炸开了花,茶水将陈尚书的锦袍给溅湿了,众人怔怔地看着他,生怕下一秒就会出事,人头不保。而虺,只是淡漠的瞥了陈尚书一眼,缓缓道:“我从来不拜天地,我就是天,我也没有父母,所以——一些礼仪就省省吧。霏怡……你也没有意见吧。”见他把矛头指向自己,霏怡只是静静的站着,不作表示。“很好,你也同意对不对,那……就接着吧。哦,陈尚书啊,茶水溅了一身,用不用到后堂换身衣裳啊?”
陈尚书听了这话,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他平时在吏部说一就一说二就二的气势全都吓没了,他急忙坐好,讪笑着说着:“不……不用了……我……我自己能……能处理的……呵……呵……”虺看似和善地笑了笑,转向后头早已吓得跪在地上的媒婆说:“那……我们就继续吧?”“继续……继续……”媒婆忙不列跌地爬起来,她这辈子做过几百庄媒,还真没这么窝囊过……要不是这山庄的主人武功如此吓人,她这个全城最好的媒婆绝对不会来的。这些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哪里是自愿来的啊,都是被逼的,不是家人被抓就是以地位威胁。这个庄主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不想那么多,连忙站好了,媒婆深呼一口气,报道:“夫妻对拜——”虺的嘴角微翘,混合着满足与骄傲,这个特别的女人——到底还是得嫁给他,成为他的女人,唯一的……虽然,她心里还有别的人……想到这,虺的眉头卯在了一起,握着手中红绫的力度明显加大,一股内力顺着那段红绫传到霏怡手上,很痛,她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气,但她还是表现地很自然,款款地向虺鞠了躬。
“礼成,新人入洞房——”媒婆庆幸于自己的任务完成,于是这句话念地比先前自然多了。早点了事对谁都好!
丫鬟搀着霏怡往内堂走去,走到房间前,虺靠在霏怡的耳边说了一句话:“娘子,我先到大殿里处理一些事,你先在房里等我吧。”娘子……娘子……为什么她听着这个称呼觉得心口一阵抽痛,她隐忍着,推开房门走了进去。虺看着她坐在了床头,笑了笑,便走了。
听见脚步声渐渐远去,她使唤丫鬟们退下,而那些丫鬟们也听话地关上门离去。叹了口气,揭下盖头,霏怡环视着这个房间,大大“喜”字红得让她觉得有些刺眼,她一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整个礼仪过程中她一直在担心着翌孑,不是不相信箬羌,而是对于虺,他……似乎没有这么好对付。她的心就是不能静下来,翌孑……绝对不能出事……
——麒麟山庄——
“矍铄啊,你说,你说翌孑他会去哪啊?这孩子……真是……”掖昭在大殿里踱步,这几天她的眼皮就一直在跳,偏偏翌孑这两天失踪了,急得掖昭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而矍铄则坐在上座上,他想了想,走到掖昭身边,安慰道:“翌孑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需要他自己解决,就相我们年轻时一样,我们要对他有信心,是福是祸,看他的造化了。”掖昭看看矍铄,是啊,他们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啊。现在,她也只能在山庄里为她的儿子祈福了,上天保佑。
自从在江南,翌孑不辞而别之后,如大发雷霆,想要为女儿消消气,而馥妤自己,则淡淡地说:“娘,您别这样了,翌孑……他本来就不爱我的。如果让他和我在一起的话,那么我,翌孑还有霏怡,我们都不会开心的。”她真的放开了,如果翌孑和霏怡在一起会快乐的话,那么……她祝福……
霏怡失踪两天,连同翌孑一起,恍如从人间蒸发一般。让一为此着急得很,而绛姒则让手下们到处寻找。“他们……该不会私奔了吧?”让一瞪大了眼睛问绛姒,而绛姒送了他一个白眼,说道:“霏怡如果要私奔,一定会和我们说一声,再者,她要私奔的话,会连她随身携带的配剑都不带吗?”“也对哦,那现在,现在怎么办啊,霏怡绝对不能出事啊!”绛姒悠然道:“霏怡是你唯一的亲人,她不会丢下你一人的,放心吧。不会有事的。”让一望向有些阴郁的天空,但愿,他和她能平安……
——烟柳山庄——
时间慢慢地过去,霏怡看着桌上的红烛慢慢的燃烧着,一直一直矮下去,天幕暗了下去,感觉到一阵脚步声的靠近,是虺。她望了望门口,然后轻轻地盖上盖头。
门被推开,虺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捧着托盘的丫鬟,托盘上是两杯酒,丫鬟把酒放在桌子上后就出去了,并且把门关上了。脚步靠近,霏怡的盖头被掀起,她的眼始终定格在自己的手上,她不想看他的眼。他突然哼笑了声,勾起霏怡俏丽的下巴,看了她许久,终于说道:“喝交杯酒吧?”霏怡站起身,径自走到桌前,坐下。虺耸了耸肩,踱步走来,举起酒杯,也递给霏怡一杯,碰了碰杯,不等霏怡,自己先仰头饮下。霏怡迟疑地看了看这酒,还是闭着眼喝了下去。
烛光将这房间里的一切都映照的有些红。虺凝视着霏怡,呢喃道:“今天,你就是我的娘子了。”霏怡定坐着,闭眼不动。虺站起身,走到那个大“喜”字前,用手玩弄着红烛上的烛火:“霏怡,你知道,我等这天,等多久了?”霏怡垂着眼帘,冷漠地说道:“虺,我不爱你,你知道。”这很讽刺,他说他等了很久,就为了一场没有感情的婚礼吗?
半晌没有声音,房间里一片死寂。“翌孑,他已经死了。”虺的声音有些空洞。霏怡蓦地转头看他,心里一惊,忽而,她才想起,也许……也许是箬羌的计划。可她为什么还没有像箬羌说的那样昏死,她突然感到有些慌张:“虺……你……”后者突然大笑了起来,他的眼睛十分尖锐,直直地盯着霏怡:“娘子,你别等了。箬羌给你的那药是不会发作了,你以为,我真的会上当吗?哼……翌孑那个小子……你,想见见他吗?”霏怡顿时方寸大乱,她起身到虺面前,她的眼睛紧盯着虺不放,问道:“你把他怎么了?”虺迷了迷眼,随后转向左边的墙,拍了拍手。
一个铁笼从上面放了下来,霏怡惊讶的发现,里面正躺着伤痕累累的翌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