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遗址位于东乡族自治县西部东塬乡林家村北,大夏河南黄土台地上,距临夏州城8公里。该遗址高出大夏河河面100米——哗哗的河水像是先民的说话声,我愿意相信,他们是用自己熟悉的语言在另一个世界继续交谈着。
林家遗址主要分布在破四格、秋梁地、阴洼坡子3处,总面积约100多亩。已经发掘出马家窑时期房址27处,制陶窑3个,灰坑98个,出土石、骨、陶、铜器300余件。
林家遗址是黄河上游地区新石器时代晚期的文化,距今已有5000多年的历史,上承仰韶文化的庙底沟类型,下接齐家文化。
河南庙底沟类型是仰韶文化中最为繁盛的一个类型,后发展为河南龙山文化。陶器以红地黑花为特点,其纹饰、造型已显示出礼器的先兆。而龙山文化则孕育发展了中国文明初期的青铜文化。
齐家文化是晚于仰韶文化的另一种文化遗存。
林家遗址内包含马家窑类型早、中、晚期的文化遗存,是马家窑类型的代表性遗址。尤其是发掘出土的一件青铜模铸刀,是我国迄今发现最早的青铜器,它的发现将中国铸铜的历史提前了1000年,标志着马家窑文化已进入铜石并用时代,具有极高的学术价值。此刀被誉为“中华第一刀”,现藏中国国家博物馆。
“中华第一刀”——这名字听起来颇有一股龙虎威风。
这把刀的学术名称是“青铜拱背短刀”。此刀长12.5厘米,宽2.4厘米,柄短刃长,刀背与柄背连为一体,有明显的弧度,由两块范浇铸而成,表面平整,有较厚的深灰色绿色锈,刀尖圆钝,微上翘,弧背,薄厚均匀,刃部有轻微冷锻或戗磨,增加了锋利度,柄端有明显的安装木把的痕迹。这是迄今为止发现时代最早的一件青铜器,其年代距今约5000年左右。
专家推测说,此刀可能是由铜锡共生矿石冶炼而成,系青铜业孕育期,这把刀属于仿照新石器石叶刀外形制作。
我也曾有过我的“第一刀”。找一个锈铁钉,放在铁轨上,风驰电掣的火车碾压之后,就是一把锃亮扁平的小刀了,如果再安个木头把手——有这样一把刀随身带着,毛丫头他家那只半人高看家的鹅肯定不敢啄我了。
那时候,我胆小得像根琴弦一样,有只粗暴的手使劲一拨拉准保就断。
火车头远远鸣叫的声音气喘吁吁,这气喘吁吁的声音里有没有死去的人的声音?
羊梦见青草。刀梦见青铜。
气喘吁吁的火车头5000年以前只是一堆没有开采冶炼的矿石。
这一切月亮看见过。月亮像是刷了白漆的火车头,停靠在又一个夜晚的车站上。
林家遗址发现有几块铜渣,铜渣是经冶炼已经分化成碎块的含铜金属长期锈蚀的遗物。与最早发明青铜冶炼的中亚、西亚一些国家的年代大致相同,说明中国也是世界上最早发明和使用冶金技术的国家之一,同时也证明中国最早的冶金技术出现在甘肃。用金属代替石器作为劳动工具,是人类发展史上极为重要的变革,青铜器的出现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林家遗址发现的马家窑时期早期房屋,均为凸字形半地穴建筑,房屋门都向着大夏河一边——曾经在这块土地上生活过的人,骨骼粗大的男人、怀孕的女人,他们同青草石块团结在一起,牧羊建房种庄稼,用河水洗濯身体,然后把所有的大门向大夏河打开。中期房址的房基经平整夯筑,半地下浅穴。晚期出现平地筑墙建房或室内分隔小间,室外续建前后相连小屋的建筑形式。
早、中、后三个时期的文化,表明了居住方式从地穴、半地穴逐步发展到地面的过程。
在窑穴和房址内的陶器和灰层中,发现大量炭化的稷和一些粟、大麻籽等,可见,临夏、东乡地区早在5000年以前就有农作物种植,说明稷类是当时居民的主要粮食之一。
发掘出土的生产工具和生活用具有2000余件,石制工具有刀、斧、铲、镇、凿、锥、纺轮等10余种,且磨刃锋利。骨制工具有骨锥、骨针和骨柄石刃器。
石纺轮、骨针、骨锥的出土,证明当时的人们已经掌握了纺织技术,取植物纤维或兽毛,用纺轮捻成线,制成粗毛、麻布,用骨针缝制衣服——石头一样的男人和毛织物包裹的女人,都是时间年轮上的霜,融化了渗进地下皆无迹可寻。
林家遗址发现的马家窑类型横穴式陶窑,窑室为圆形。陶的制作普遍采用泥条盘筑法,陶器分泥质、夹砂二类。早期的陶器有瓶、罐、盆、钵等,瓶多喇叭口,罐为敞口,盆的口沿外卷,钵为圆唇。纹饰以旋纹为主。中期的瓶口沿向外翻转,颈部变长,罐的颈部变短,纹饰以弧形并列条纹为主,线条均匀细密。晚期陶器数量最多,陶质较前者略粗,主要器形有盆、碗、壶、瓶、罐等,色彩也有变化,纹饰简化,线条以旋纹、平行为主,黑彩间添加了白彩,黑白对比强烈——像是线描图案变成了黑白木刻——真要是木刻,那把“中华第一刀”就派上用场了。嗜血的刀改作艺术用途,我真应该为自己的这个想法说一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