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花夜雨一路走来,却见他引我去的竟是那座我一直想看看究竟的楼阁。只见那棵经年老柳在楼阁前摇摆着,那身姿在风中摇摆得美妙至极,我虚晃一眼带过。转眼定睛看这楼阁,只见这楼阁漆料有些斑驳的印迹,猜测着怕也有些岁月的痕迹了,但是却让人感觉十分的美观,不管是搭建还是构造都十分精巧,很像一座宝塔,却只有三层,我被他带至二层。
二层却是一个会客室,厅中并不奢华,摆了几张软椅,一个茶几,茶几上摆放着沏茶用具。角落凳了几盆盆景,墙壁上挂了几幅山水画,我也看不懂,反正觉得那山水画挺写意的。
正在打量厅中摆设却见一人自茶几前站了起来,声音有些发颤,“紫竹妹妹!你还好吗?”
我不由一愣,刚才因好奇都只顾看厅中物事了却把那个关键人物忽略了。心下骇然,来到这个时代我还真能忽略啊!
顿时又反映过来,这人认识我?不由得张眼望定他,却见此人生的非常的英俊,正应了那个成语:面如冠玉!两道眉毛十分的修整清秀,眼波含情脉脉,挺直的鼻梁,红润的双唇。这人与生俱来的带着一种清秀的气质,仿佛不是这个尘俗中人。
我有些尴尬,毕竟这个原身体主人的意识并没完全恢复在我身上。感觉到我的冷淡,那人仿佛有些诧异,这时却听花夜雨道:“你们表兄妹聊,我去处理一些帮中事物。”他仿佛是在为我解围。却听他开声道:“福源,给江公子换茶,茶都凉了吧!对不住,江公子!”
那江公子微微一笑,道:“花宫主客气,几上有备好茶肆,江某自会饮泡,是我叫福源自去忙的!”
花夜雨,“哦!”了一声,道:“那花某就不奉陪二位了。这就去了!”
说完,眼含深意地扫了我一眼,自去了。听他二人一问一答之间我已经猜到此人是谁——就是那羞月口中的羽文哥哥了!心下不由得紧张起来,这会儿要露馅了!他和她是自小一起长大,又郎有情妾有意,叫我如何演呀?但是却不能装哑不说话啊!我只好拣了避重就轻的话题绕开感情,我道:“羽文哥哥,听说你快大婚了,恭喜啊!”
我的冷漠仿佛刺痛了他一下,他不由得轻颤了下,如水的眸子里仿佛蕴满了太多的情意却无处诉说。我的冷漠倒让他觉得是正常的反应,我心下也暗自欢喜,我问对了话题,这样正可以表明一个吃醋的女子正在生气所以对你冷淡是自然反应。只听他无奈地叹道:“是啊!你柳凝表姐常常问起你呢。”
我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却问道:“羽文哥哥怎的知道我在这里?”
他淡淡一笑,道:“妹妹不必知道太多,只要过好你的每一天就好!”
我又一时失神,什么叫过好你的每一天就好?脑袋有些发乱,这个时候却没时间去整理,得先让他别看出破绽才好。我又问道:“大伯和大伯母可好?哥哥有去山庄看看我父母双亲吗?他们还好吗?他们一定很难过吧?我又不明不白被掳掠了!”
他“呵呵”一笑,道:“妹妹还是老样子,总是那么急,问题呢,要一个个的问,才能一个个解决,你总是这样冒失,不出事才怪。现在羽文哥哥不能照顾你了,你要多多保重。答应哥哥好吗?”
我用力点了点头,道:“好!”
说了这半会儿话,才发现二人竟还是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他连忙将我拉至他身边坐了。然后伸手至背后抽出其中一柄剑,道:“这是你的紫羽寒龙剑,以后不要随便将它抛弃!一个练武之人,随便放下自己的武器,就等于让自己去寻死!”
我接过剑,抚上剑鞘,那龙的纹理清晰得仿佛要跃入尘世的苍龙。他却很自然地抚上我的头,这个亲昵的举动倒叫我十分的不习惯、十分排斥,身体不由自主地缩了缩,他仿佛也觉察到了我的异样,有点尴尬地缩回手。
我自己都有些过意不去,他是她从小的玩伴,又是心中的情人,我干嘛那么大反应?这不是明摆着自己去露馅?不自然地将眼光移向剑鞘。
却听他幽幽地说道:“妹妹是长大了!妹妹还记得我们以前作的诗吗?”
我一惊,什么诗?搜索她的记忆,却并未留下她们曾经作诗的痕迹,这下更糟了!我硬着头皮僵硬地问道:“羽文哥哥说的什么诗啊?”这时的我才深深感觉到谎言的可怕,你编一个谎言就得编一千个一万个来圆这个谎,现下不得不佩服那些善于撒谎之人,他们也的确有他们的不一般的超能力呢!跟这个羽文哥哥在一起顿时间让我十分的不自在,很想赶快逃走!但是,又不得不坐在这里敷衍。
却听他自己默念道:“修竹剪倩影,桃花一地红。倚剑立夕阳,一面绝世容。这是妹妹与羽文在雪云山庄竹林所作,你为我作了一首,我为你作了一首。羽文现在还记忆犹新。只是,一切都无法回头了,羽文既然已决定选择凝儿,本不该再想起紫竹。可是,每每夜深人静时,羽文总是记起和紫竹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对不起紫竹!羽文本不该跟你说这些。羽文却觉得妹妹似乎不愿再想起我们的过往,连咱们一起作过的诗也不愿意想起,也许,羽文真的伤妹妹太深。但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下月我与你表姐将完婚了。”
听着他落寞的叙述,我不由得也跟着感伤起来,仿佛他勾起了我的不能释然的往事,不觉眼里滑落一行清泪。口里不自觉地溢出那首诗:
“尔今良辰美景两相望
欲伴汝却难却
千山万水终阻截
记当年而汝决绝
前尘往事
不可再添新遗恨
两相望
却已不相守
决然
生死两茫茫
他年重游故地
却是泪眼雾朦朦!”
他习惯性地拭去我眼角的泪水,将我揽入怀中,自言自语地重复着我念出的诗后几句,“生死两茫茫,他年重游故地,却是泪眼雾朦朦……”
这个时候,也许是情绪使然,那个关紫竹的记忆却一点点的回笼了来,我现在已不是自己,变得有些迷离地呐呐说道:“羽文哥哥,这柄紫羽寒龙剑紫竹还是归还于你吧,这是哥哥为紫竹和哥哥所打造,现在人过事非,已不是我们当年所希望的结果。这现在该是哥哥与柳凝表姐的定情之物!留在紫竹身边只会平添些烦恼!”说着我将剑双手递给他。
他默然,也不接剑,径自发了一会呆,然后视线落定在我手上,道:“这是羽文给紫竹最后的念想,紫竹还是需要它啊,紫竹总是爱打抱不平,有了它,紫竹也好防身。让它陪着紫竹,就像羽文陪着紫竹一般。这样可好?”
我,不!是关紫竹凄然道:“哥哥对妹妹的好,妹妹永生难报!”
他跟着又抽出身后那柄,决然道:“这把紫羽寒凤剑也一并给了妹妹吧,他年妹妹若是找到可心之人可以送给他做定情之物,就当哥哥最后给妹妹的礼物。”
只听关紫竹泪眼蒙蒙地吟诵着一首诗,这时的我不知藏匿到哪儿去了,“
修竹剪倩影,桃花一地红。
倚剑立夕阳,一面绝世容。
哥哥,今生不能相伴,咱们来世再做夫妻吧。你要善待姐姐,她也是个可怜之人,自小带着那治不好的病症,也许是哥哥前世亏欠了姐姐的。”想了想,她又凄然地笑了,笑的那么美,美得令人心痛,“呵呵~紫竹心里的哥哥,怎么可能会对姐姐不好呢?紫竹这是多虑了!祝哥哥与姐姐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说完这句话,这身体猛地怔了怔,我的意识又落定在这身体之上,回神过来不觉傻了眼,只见手里捧着两柄剑,身体却躺靠在他怀里,我一慌神猛地挣离他怀抱。
这反映过于突然把还沉浸在刚才温情里的江羽文吓得一愣一愣。
我尴尬地连忙出声解释,“对不起羽文哥哥,我是——”
我还没想清楚说什么,他却一脸歉然地道:“是我不好,现在我与妹妹已不同往日,是我不该再对妹妹有非分之想!刚才羽文冒犯了!这寒凤寒龙剑从此就属妹妹一人所有,支配权归妹妹所有了,羽文与它们不再有任何瓜葛!”
我默然地看定他眼睛,我想他已经决定舍去这段心痛的记忆了,就连最系人心的定情之物都舍去了,那么就是放下了。沉默了良久,我转开话题,问道:“我父母以及大伯伯母还好吗?”
“嗯!都好!紫竹不用牵挂,你安心在这里避一时。其实,云姨也是担心紫竹!”他欲言又止,终究没说什么。
他叫云姨,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半天才明白他是在叫母亲。“哥哥这次来怜花宫的目的是什么?”
这才是我最想知道的,他浅浅地说道:“羽文哥哥是来找花宫主有事情商量,知道妹妹在这里,所以来看看!”
我怎么觉得他言不由衷?而且话里漏洞百出啊!也许他不想我知道什么,所以说得轻描淡写些,意图只有一个——就是告诉我,父母安好,请我安心在怜花宫呆着,别挂念他们。潜话题是说他们知道我在这里?脑海大胆地猜测着某些光怪的可能。既然他有不便说的苦衷我也乐得糊涂,只是,我以后总不至于一辈子就关在这怜花宫中做一辈子的金丝雀吧?一想到这个心下又为自己的处境难过起来。这时却听橙鸳在门外小声道:“江公子,我们宫主请公子去用饭了!”
咋一听到橙鸳的声音,我的心不自禁的一阵狂喜,顾不得许多的奔出会客厅急声喊道:“橙鸳,你们回来了!”喜悦之情全表露在脸上,像个一下子得了许多糖果而高兴得手舞足蹈的小孩子。
橙鸳“呵呵……”一笑,道:“小姐可是想我们几珠了?”
“那当然!”我毫无做作地道。来到这个世界,除了羞月,就这‘鸳鸯七珠’深得我心,仿佛久违了多年的朋友一般。虽然紫鸳显得冷漠了些,却一点也不影响我对她们的感情。
却听紫鸳冷声道:“肉麻!橙鸳,大姐吩咐你来做什么的?怎地聊上就管不到别人了!”说完自去招呼江羽文。
我与江羽文客气了几句,他自被紫鸳带走了,我携了橙鸳问长问短,橙鸳被我缠得直讨饶,道:“小姐不说了,不说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宫主也有叫你一同去呢,刚才见到小姐一时高兴,都忘记了。等下宫主要责骂于橙鸳了,快走,快走!”她边催促我边拉住我手向怜花宫招待上宾的饭厅行去。
来至厅中,只见花夜雨、白流连、江羽文已在座。见我来了,都不由得看了看我,我脸一红,花夜雨轻声道:“来这里坐吧!”说着站起来将我拉至他身边的位置坐了。我不由得紧张起来。虽然都是见过面的,但是一起坐在一张桌上却是头一遭。
白流连打哈哈,道:“橙鸳去把淋儿妹子也叫来,大家有个伴!”
橙鸳答应一声自去了,一会儿将左欣淋带至厅中。白流连将左欣淋安置在自己身边。七鸳将菜肴送了上来。三个男人自说着一些江湖中的事,我默默地听着,也不想插嘴,就左欣淋偶尔提几个问题。花夜雨见我一直不说话,轻声问道:“紫竹怎么尽闷头吃饭不说话呢?”
我一脸愕然,他们说的我怎听得懂?我又不是这朝代的,好多人我根本就不认识,好多事更不是我能了解的我当然插不上嘴,我只好道:“紫竹有个习惯,用饭时不喜欢说话,这样对健康不好!”
江羽文一时傻住,他认识的紫竹妹妹什么时候有这样的习惯了?他的紫竹妹妹,一到用饭时间就像放了闸的水一直说个不停!他不由得眉头深锁,怎的几月不见,自己的紫竹妹妹竟换了个人似的,刚才在会客厅就觉得有些不对,那时也没多想,这时却越来越觉得不对!但当着外人也不便问,只是为她掩饰着,“是!我与妹妹从小一起长大,她的确有这习惯!”
左欣淋听到这句话一下子高兴起来,一双美丽的凤眼眨呀眨盯住江羽文,问道:“你与我这紫竹妹妹也是从小一起长大吗?”
江羽文不知她一时何出此言条件反射地回答:“是呀!”
左欣淋一时来了兴致,“那么紫竹妹妹与羽文公子也是青梅竹马了?是吗?”
江羽文愣愣地看定她,道:“是!左小姐想问什么?”
左欣淋“呵呵”一笑道;“那你与紫竹妹妹自也是有情了?我与夜哥哥白哥哥也是从小一起长大,我喜欢夜哥哥,但是夜哥哥不喜欢我,却喜欢紫竹妹妹!你说,这公平吗?”
众人一下子愣住,都没想到她一下子竟捅破了窗纱,花夜雨一张俊脸一时拉了下来,愣愣地斥责道:“淋儿太没规矩!江公子第一次到我怜花宫,别难为了人家!”
白流连连忙打哈哈,“欣淋妹子吃饱了吗?吃饱了咱出去!”说完也不管她吃没吃好自携了她手走了出去,却只剩下三个各怀心事的人。
用完饭,花夜雨又遣我送表哥出门,我心里着实不愿意,却不得不违心地蜻蜓点水般地拉了江羽文的手向宫门走去,江羽文似有许多疑问要问我,却又不知怎么开口,我见他难忍的模样不觉“扑哧”一声笑出来。
见我异常的举动,江羽文喟然一叹,道:“妹妹变了,不像羽文以前认识的妹妹了!”
我心一惊,他还是看出来了,我就知道瞒不过他,毕竟,我们性格上有太多不一样,我又总是记不住他们之间的默契,甩甩头,道,管他呢,反正他已经要结婚了,对象又不是我,可惜这张十分有气质又长得眉清目秀的脸从此再也不属于我了,不!不是我,是关紫竹!我轻声叹道:“不管是不是你的紫竹妹妹,那又有什么意义呢?你将是别人的新郎!我们终究只是兄妹!希望哥哥过得好,以后咱们就是兄妹了!”
他默然,两人默默地走了很久才到宫门口,他被引门人自带出宫去。
我转身,却见左欣淋眨着一双美目盯住我,饶有趣味地说道:“姐姐观这羽文公子倒痴情得紧!妹妹怎的这样绝情决意?”
我没想到她会跟着我们,一时语塞,懒懒的说道:“他都快大婚了,痴情何用?”
她显然吃了一惊,“都快大婚了呀!哎!可惜了!”不知道她这话什么意思,想是巴不得我跟这个青梅竹马有结果就不会招惹到他的夜哥哥,那么她的夜哥哥就彻底死了心吧。
我像是向她保证什么似的,“姐姐,请放心,紫竹一定帮你夺回你夜哥哥的心!”
她怀疑你看定我,“是吗?可是,夜哥哥要是一直把我当妹妹,就是你再说太多话,怕也是无用吧,说不定还适得其反。算了,你还是别假做好人了,我左欣淋不需要别人假充好人!”
“我——”这个女子,还真不是一般的难应付,想来,想要得到她的友谊是不可能了,这姐妹之称也不过是她掩饰与我之间不快的把戏罢了。
这时,蓝鸳唤道,“欣淋小姐,我们宫主找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