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命不需要被保证。——薛藏澜
薛小三,也叫薛天婧,薛景崇的独女来了澜沧,薛景崇受伤,来看父亲,随行的,是薛藏澜;
可在半路上,队伍被冲散,军队来往,荒野饥民四散,城破门碎,城内店铺之类皆没了主人,疆边之城,皆为火焚毁,抑或为灾民所掠,烈火所行,灾民如火,一带而过,不论是锦衣玉食,抑或是糟糠杂食,一切,皆若草色见火,尽是为之屠戮,这是惊人的;
说来薛家的车马队并不长,却是赶上一波杂民乱民,杂乱一片后,薛藏澜和薛小三便被分离了队伍,两人在马上,却再寻不到随行的侍从了,薛藏澜马在前,让小三跟着,找不到随行的侍从,不敢再轻易上路,时值寒冬,夜色,依稀点雪花飘着,不大不小,不停;
马而行,见得是一片灯火不算亮眼,但定神看看,是个小镇在不远处,马行的不快,藏澜转过身看看薛小三,看样子有些不受冻了,雪不大,风却是越发劲了,风大,不好开口,藏澜只好更快些行马,要尽早到那小镇,这夜里,若再碰上些杂兵游勇,那便是叫惨的了;
约几支烛的时间,过了个铁索桥和小林,见到了个看似牌楼的招牌,上面刻了两个认不出的字,但没时间去辨了,藏澜翻身下马,身后的薛小三为藏澜拉着,下了马,身上明显是哆嗦的,这是冻得,冻得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藏澜提下马匹上的长剑提在左手,拉着身后的薛小三,走入这不知名的镇,小三紧拉着身上所披的羽衣,颤抖着,冻得嘴唇发紫,说起来,她是从未在寒冬受冻如此过;
小镇路上青砖累一层雪,马儿随着,藏澜走在前,手紧紧的牵着小三,小镇路两旁都是些小宅小舍,没有院落,两旁小舍,砖瓦大都偏青色,窗棂洁净,但落微雪,每每房舍门闭着,有些挂着块锁,有些则紧紧掩住,每房舍门之上挂着个灯笼,冒着光亮,一路走来才不至看不清晰路途,走几步会便会见到或是条长凳,或是个桌案,长凳上或许有只卧睡的猫,桌案上或许有壶不知何时沏的茶;
两人不吭声,只因这小镇不熟识,还未见得一个人;
面前,不远处,先见到的一盏亮黄色的灯火闪烁,藏澜看着远处,那远处,灯火渐近,那人是一身的白色羽衣,内里亦是白色的长衣,连着羽衣的帽盖着头上,本是生得一双笑眉眼,却是冷冷的做无表情的模样,紧了紧眉眼,却又松下来,依稀,藏澜听到了阵清脆的铃铛声,远处那人,右手执伞,左手隐在羽衣下,发色偏冷的色,眼神,向着藏澜;
灯火之下,依稀辨认,似乎恍惚;
夜色,雪落,风劲酒旗摆,火炉旁把杯盏,一点清茶热身,见曾见人,言曾经事;
房舍,罗兰坐着,在个火炉前,油纸伞合起放在一边,双手向着火炉取暖,面前是藏澜和薛小三两人;
尴尬气氛,没人开口,没人知道说些什么是好的;
灯花闪烁,晃人眼,罗兰手捧热盏,盏中茶香飘散,热气飘散;
“嗯,我出去看看雪。”站起身说话的是薛小三,说完话,拉紧身上的羽衣走出了房舍;
罗兰藏澜二人相顾片刻,而后,打破了平静;
“这个镇叫什么?”
“朋友说,叫游兰。”
而后,又不知该说什么;
算来,两人自最后一面的白帝死夜,至今,半年有余了,两人如今算得是个什么样的关系呢,算起来,一开始就未曾明说过;
“最近怎么样?”两人,同开口,同说出;
“不好。”这话,又是同时说来的;
藏澜便停住了话语,等着罗兰的话,片刻后,罗兰抹了抹眼角的泪,低着头,藏澜不知道她所经历些什么,是站起身蹲到了她的面前,伸出手,帮她拂去泪痕,他不知该说什么,只是静静的蹲着,罗兰也擦擦泪,止住呜咽之声,藏澜站起身,坐到了她的身边;
薛小三走在雪中,紧拉着身上这羽衣,同罗兰不同,她不爱白色,她爱的是水蓝色,而水蓝色的羽衣在这雪夜中是见不清的;
走着走着,她见到了一处亭子,亭子说来感觉有些不同往日所见,这亭子无匾额,也非是个六角抑或八角的亭子,而是由六角开一半,这亭子如同个常见六角亭从中而下,留一半,这三角立着,却是亭檐自上而下,封了块块窗璃,是透明的,而每亭柱由透明琉璃所筑,琉璃透明,向外却是露出有些寒冷的光,依稀辨清,琉璃柱中放着个碎片,一块碎片,三个亭柱,都是由碎片放着的透明琉璃;亭顶亦然是透明琉璃所做的,月光色寒透过琉璃却是折成十几道冷色光照于地上,这亭所筑的台高,九级台阶,用光滑之石块块相垒,中间却是未有什么相嵌连处,光滑之石或是乳白色,或是宝蓝色,或有玉红色,只见是每块相连之石之色不同,亭的台却是围了个六棱的模样,亭台上,却是有个半扇圆的石所筑的桌,一个立柱顶着这桌案,桌案上,一只酒壶,一只酒杯,两物上落了雪层;
桌案前,有个藤椅却是无椅腿,四条藤条挂着这藤椅,吊在了亭檐边,恰好是一半于亭顶之下,一半于亭顶之外,一半积层薄雪,一半却是洁净的,薛小三踏着这九级台阶走上去,走到了藤椅前,那台阶却是走来挺稳的,她坐到了一半藤椅上,抬起头,透透明琉璃看着,这角度的月光是冷的,却是清晰而凄美的,凄美的是什么呢;
晃了一眼,听到了一句话;
“看来并非我一人爱月光。”走来的人,手上托着个头巾,另一手放于身后,是个少年人,男性,一身短衣外是长外褂,这外褂长的看似有些不合身,两眼的瞳色明亮偏金,他用手抚一抚酒壶上的薄雪,将酒壶中的液体倒在酒杯中,摸起酒杯触一触嘴唇,灌入了口中,闻起来却不像是酒气,喝掉了,将酒杯放于桌案上;
“要喝么?”
“是酒么?”
“不是。”
酒杯所盛放的,是水,“只是水么?”
“这个叫朝露,当然,和水没差。”少年笑着,“说叫朝露,听起来很高明。”
“嗯,听起来似乎很高明。”
“在下黄说遥。”
“我可以不说我的名字么?”
“没关系,亭的琉璃后有条小河,小河边有个书屋,愿意的话,去坐坐,我还有事,过几日再聊。”黄说遥是微笑着,转过身,向他所来的方向,走过去,渐渐的融于夜色中,融于雪色中;
不知是多久,薛藏澜到了她的面前,小三的面容是迷茫的;
“小三,要去休息了,明日要去看叔父。”
“嗯,嗯,住在哪里?”小三说着,却发觉,桌案上有个钥匙,是个铜钥匙,“我能去河边的书屋住么?”说着,她拿起桌案上的钥匙,在藏澜面前晃了晃,“我有钥匙。”
藏澜不知是何来的钥匙,但看着她的表情点了点头“好吧,去吧,明早我去接你。”
薛小三站起身,也不再看藏澜,向那小河边跑去,小河上架起了条木桥,小木桥上挂了个旗子,旗子偏灰,旗子上是个遥字,刚刚听那人叫黄说遥,这书屋便是他所住的地方吧,不只是为何,她有些激动,赶忙着跑过木桥,小河对岸,是一间小屋,小屋屋檐上挂着个匾额,写着:静候,两个字;门上挂着个铜锁,锁却是个鸟雀的模样,木所雕,看上去,有些趣味,将钥匙插入锁芯,轻轻一用力,伴随着‘咔嚓’一声,锁开,落在小三的手中,打开这房门,她走进了房间,这静候书屋;
书屋中,四壁是有两墙书架,书架上却非全然是书,有些空当摆着些手雕的物件,或是个小兽,或是个小屋的模样,最右手边的那书架上,摆着一打厚厚的本子,书架上的书,故事奇闻、小说奇谈占了大部分,书架另的一边,是几根笔,小三拿起了十几个本子垒起来的地方,拿起最上方的一个本子,并没有什么灰尘,展开,映入眼中的是一幅画,一副风景的画,是一座高山,一片溪流,继续翻看,皆是所绘的风景之色,然而,风景中却少见人的踪影,少见的;
书屋中没有灯火,而是个圆球放于个木台上,发着光,这大概叫夜明珠吧,算来,刚刚琉璃柱中发亮的东西,便也是夜明珠的碎片吧;
透过夜明珠散出的光,她坐在这床上,床由竹所做的,这竹床挨着的是书屋唯一的一扇窗,这床不大,轻轻拉开窗沿,便有风;
渐渐的,她躺在竹床上,拉上了窗帘,她所好奇的,便是这一沓画本;
夜色吹寒,
室光如月光,
女孩躺于竹床之上,
手捧画本,
一面新奇之色,
笑着,
不知是为何在笑,
渐随着雪更落的多,
风更吹的疾,
渐渐的睡过去,
静候书屋中,
睡去,
女孩做着梦,
梦是美的,
女孩的嘴角,
翘起,
微微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