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花满园,胜兰便莲,漫水靖渊。——罗兰
官道北间,时辰尚早,两骑独行。树林立于两侧,月光正柔,无风无响。
赵士祯和陈连衣稍作交谈,便快马而行。“老师,官道似乎安全,没有伏兵。”
“这是自然的,有我在,公子尽可放心。”陈连衣的口吻颇带些傲气。
片刻时分,一支箭飞冲而出;黑夜不清,只闻坠马之声。
“出来吧。”这声音是陈连衣;他一身的白衣趁着月光,看得清晰。
声音传出之后,却没有人的脚步声,“已经死了,出来吧。”
这时,传来了脚步声,四个人站在陈连衣马前。
映衬着月光,看得出,三个是紫衣人,驿站的紫衣人。
陈连衣借月光看清后,一晃间,摔下了马,随之赵士祯却是站起来,拔掉插在胸口的箭。衣服的裂口处透进去看,毫无伤痕。
“怎么会,那只箭明明将你射下了马,居然毫发无伤。”陈连衣的口气,除却怕死的意味,还有些恐惧。
他面前的这位公子目光凌厉,身上似有似无的一阵气息。
“几位兄弟中,唯独我不习武,但也唯独我,修行。”
修行之辈,在内不在外,非显像之物;听人言,修行者吸纳天地精华于内,强神化念,成修士之身;武夫亦可如此,不过是外相的修行之道,武夫修行可达通神达念,只不过来的不如修行者快捷。
“我资质愚钝,但避重就轻之法还是会一些的。”避重就轻,是刹那转换经脉,以躲避致命伤;
下一刻,陈连衣的咽喉被划破。
将这陈连衣所杀后,动手的人看着眼前这位三皇子“在下是方老祖门生,特来助公子。”月光演替化作鱼肚白。阳光微弱,依稀看清了身前的景象。
“这三十五人,是我送给公子的信物。”这位门生,就是慕雪。他面带殷勤却无笑容的说着。
一位紫衣人到了赵士祯的身旁耳语“公子,我们到之前,那些人就死的差不多了。”慕雪留下了几个,等的用来杀赵士祯。
“那你留下几人便是为了我所做的局么?”
“自然。”慕雪依旧平静答着。“因为刚刚尚有耳目,立在公子马边树上树梢;待我观察,公子落马后,那耳目便消失了。”慕雪扫了一眼这三个紫衣人“公子且宽心,在下非有意使公子犯险,然观公子气势锐鸿,异于常人,自然洪福齐天。”但慕雪却是不知道赵士祯是修行人士。
这位皇子师傅陈连衣收了钱财,欲引赵士祯走官道伏兵涉险,却早先被看破了;或是说,赵士祯未曾信过这位头甲进士。
“那便走吧,我也是该走马上任了。”
一日后赵士祯走马上任,无人怠慢;
晋国一品大员,罗郎世,主管吏部;于昨日,他听到了有关三皇子赵士祯死事,而后欣喜过望;如今之日,却听闻到这位赵士祯走马上任,无人怠慢,气急败坏。
罗郎世算是五皇子的股肱之臣,念这赵士祯无异于被流放异邦,便不问他人之事动了手。如今之日,自在懊恼,只怕暴露了身份。
“老爷,该喝药了。”叩门声后,一个仆从走进来。手端长盘,长盘上一玉碗,玉碗中是清色的药汤。
这来的仆从是个少年,来了一月时间了,伺候人颇有一套。
下一刻,老爷定格住坐椅上而抬头的动作。他的脖子被划出一道血痕,头却没有掉下来。
这仆从叫藏澜。
藏澜的师傅是个隐居的老先生;除却藏澜,他还有三个师兄。如今十八岁,他一直同师傅在山门成长,直到十七时,他下了山。
藏澜的师傅名叫涯余,功高善武,却又饱读诗书。算的是世外高人。
这位涯余爱养花草,藏澜依稀记得那一日清晨醒来,师傅叫他去打柴、钓鱼、再去小镇上买些用物。
等再回来时,那种满花草却是被一片血迹浇撒。
师傅已死,而房舍之中被翻得一塌糊涂。
藏澜呆坐了一日一夜,而后他开始寻找那些人留下的迹象。
他似乎找到了师傅常年的秘密,似乎找到了这些人寻找师傅的原因。
一个卷轴,白色的卷轴:卷轴题了十鬼两字。
这卷轴是被藏在地下的夹层间,没有被人寻到,而他又寻到了不少有关师傅的事情,这十七年师傅从未同他说过的身世。
涯余年轻时,曾是某大国的少年将军,天资卓越,战功耀人;在攻伐某处国家时,无意寻到了一本古籍。
古籍之上,记载了百鬼夜行。
常有人言语,这百鬼夜行是种灵幻现象;而这古籍上却断言,这百鬼夜行是上古神术,不传秘法:相传共有十卷宗,以天地之法、五行之阵祭天,便可召出百鬼夜行之术,有上古之神前来相助。
涯余颇觉可信,便开始了搜寻百鬼夜行之术。
这事情越发明朗,他也的确层召出夜行之鬼前来助阵杀敌。而大国其他人也开始眼红了。
一日长夜,某大员召其入宫。
这一夜奔波逃跑,约有四五势力在捉他。
这一夜的节点,是他被抢走的卷宗,他所有的卷宗,而他假死于林间,逃出了条性命。
而后的几十年,他收徒隐居,却仍在探寻着卷宗。
当年他一直未曾找到最后至关重要的那一卷,却在几十年后被他寻到。
涯余本以为大有希望时,却被不知名的势力找到,杀了。
这些,就是藏澜所知道的全部。
十七岁,他下山,找了三位师兄,却未曾告知他们任何一人师傅的死讯。在他口中,师傅去云游四方了。
他信不过每一个人,在他眼中都有可能是杀害师傅的人。
经过一年的调查,他有一张名单:茶楼那位是个不入流的小商人,但是曾经迫害过师傅的人;
那人层是涯余手下的校尉,他是涯余满为器重的后生,却出卖了涯余的行踪,
而罗郎世当年则是师傅的左右朋友,也是年少有为的将军。
在大官罗郎世这做小厮的一月时间,他找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十鬼卷宗的第一卷:甲卷。
而如今这位大官死在他手中:他的名单上已然抹去两人。
门外是急匆匆的脚步声和一阵清脆的铃铛声;还有笑声。当大门被打开,里面的景象是罗郎世坐在椅上,面目柔和,面前放着一个玉碗,玉碗里是清色的汤药。
来者是个女孩,门外飘着雪;女孩一身白色羽衣,手腕上挂着管银色的铃铛,微带笑意的面容却在这一刻僵住。
女孩走到了罗郎世的面前,罗郎世是她的父亲,而这女孩叫罗兰。
女孩并没有发出惨叫的声响,眼泪顺着雪白的面庞滑下;她只是渐渐发出了哭声,悲戚的声响。女孩拥着父亲的身躯,身体颤抖着。渐渐的,仆从走来,发出悲惨的叫声,老爷的死,全府上下,是知道了。
藏澜听到那清脆响动的铃铛声时,头皮有些发麻,他逃出这府邸,走出府门。
没人会注意到他,他的身后,只是阵阵悲哀之声,他一身长衣裹着身子,迎着不大的风雪,走着同人群相反的方向。
时至傍晚,客人归,小楼望雪,心何归?
剑不问,何以答?
一处血色融雪,一声轻音难消;
藏山下,石碑前;
做鬼望山,何以悲?
罗兰是藏澜忘不掉的人,而如此,却用这样的方式,怕决不再相见是好事。
小楼飞雪,花现雪后长亭,是兰开苦寒,不惜采,但远望。
藏澜走回一品食,和人撞了下肩膀。
“抱歉抱歉。”那人连声抱歉,藏澜微笑致意。
那人叫易安,正向着罗府走去,却停在府门前的人群中。
“听说罗老爷死了。”“啊?”“好像是被人杀的!”“别胡说,罗老爷那样的大善人洪福齐天怎么能死呢?!”“嘿,我蒙你干嘛!”嘈杂声响,易安也加入进去。
“叔,罗老爷怎么死的啊?”易安问着笑着;
“嘿呦,你这算是问着了人了!我刚听罗府的二狗子说的,就刚刚,罗老爷死啦!听说还是罗家大小姐发现的呢!你是不知道啊,这”话未说完,却又有了争辩“二狗子,真逗,二狗子的话能信么?前些日子他还说东街的寡妇和张二子私通了呢!后个呢?那不没影瞎扯犊子么?!”“嘿,这事指定是真的,要不罗府上上下下都哭的跟鬼似的啊?”“我跟你说,这二狗子的话指不定什么呢?罗老爷,那大善人,死不得~”
易安走出了争吵的人群,无奈的摇头叹气。
“人都死了,东西指定没了,这二两半的金子算是百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