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稳定军队,他指出:现在到处都在发生冲击军事机关、揪斗军队干部的事件,全国形成了冲击解放军的一股风;这不是从国家整体利益着想,是对解放军的不信任、不爱惜,是给解放军脸上抹黑。
以上周恩来的言论,十分清楚地表明他对当时若干重要问题的看法,尤其在“三个原则”问题上,可以说是毫不含糊,观点鲜明。与“文化大革命”发动时期相比,周恩来这时的认识已不仅仅是针对这场“革命”的方式方法,而是在许多重大问题上不可避免地触及这场“革命”的目的和后果了。
在看到周恩来与老同志们在抗争“三个原则”问题方面认识一致的同时,还应当看到,在斗争的具体方式方法上,周恩来和参加抗争的老同志们又是有着明显区别的。周恩来之所以选择了不同的斗争方式,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深知自己的地位和作用的极端重要、极端特殊。这集中表现在他同利用和扩大毛泽东错误的中央文革小组的关系上。周恩来在中央文革小组内没有任何职务,但又常常要出席中央文革小组的会议,甚至还要定期赴其住地“办公”。这种“新文革”与“旧政府”之间既对峙、又共事的十分复杂、微妙的关系,迫使他不能不极其慎重地处置每一件事情,权衡每一言行所带来的种种后果。在这种情况下,用“如临深渊、如履薄冰”8个字来形容周恩来的处境,是再恰当不过了。然而,也正是在这个问题上,可能至今有人对周恩来难以理解,甚至不能原谅他所讲过的违心的话或错话,所做的违心的事或错事。在一些人看来,周恩来之所以不能像其他老同志那样向“中央文革小组”一伙人作面对面的公开抗争,似乎是某种软弱的表现,甚至认为是为个人保身的需要。对此,不少国内外学者发表过不同见解,如有论著指出:“周恩来没有拍案而起否定‘文化大革命’,历史地看,这正是他以党、国家和人民的根本利益为重。当时周恩来如果拍案而起,结果无非两种可能:一是不仅不能在‘文化大革命’中继续起中和作用,反而被打倒的人更多,领导权被夺去更多;二是引起党的分裂、国家的分裂、军队的分裂。无论哪种可能成为现实,党、国家、人民都将遭受更为严重的灾难。”还有学者认为:“文化大革命”中周恩来“谨言慎行并非由于怕冒风险。在半个多世纪的革命生涯中,他一向临危不惧,不怕牺牲,意志坚强,这都是毫无疑问的”;只是由于“文化大革命”的这种特定局面,才迫使他不得不“选择了一条比直言不讳、牺牲自己更为艰难和痛苦的道路”。总之,同是为着党和人民的最高利益,由于各种具体情况不同,甚至不排除个人经历和性格的差异,每个人所采取的具体的斗争方式也会不尽一样。
《历史决议》指出:周恩来“在‘文化大革命’中处于非常困难的地位。他顾全大局,任劳任怨,为继续进行党和国家的正常工作,为尽量减少‘文化大革命’所造成的损失,为保护大批的党内外干部,作了坚持不懈的努力,费尽了心血。他同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的破坏进行了各种形式的斗争。”应该说,党和人民对于周恩来在“文化大革命”中的地位、作用及其斗争方式的历史性评价,也包括并适用于1967年二月抗争中的周恩来。
三、批判所谓“二月逆流”
1967年2月19日凌晨,毛泽东在听取张春桥等人对“大闹怀仁堂”情况的“汇报”后,严厉批评了参与二月抗争的几位老同志,指责他们是“翻案”、是“复辟”,并提出“文化大革命”不容否定。还说,如果文化大革命失败了,他就和林彪一起上井冈山打游击。毛泽东这次确实是动了肝火。按照康生的说法,“我跟主席这么多年,从来没见到他发这么大的脾气。”在这种情况下,周恩来作了检讨,并就怀仁堂碰头会承担了责任。会议决定陈毅、谭震林、徐向前3人“请假检讨”,同时召开中央政治生活批评会,批评陈、谭、徐等老同志。至此,持续了一个月之久的二月抗争即告失利。
在毛泽东严厉批评参加抗争的老同志们之后,绝大多数老同志便在实际上停止了抗争的行动(有的是改变了激烈斗争的方式)。这些老同志之所以很快改变了其斗争的方式和行动,从很大程度上讲,是因为他们所进行的长达一个月之久的激烈的或其他形式的斗争,终归是建立在对党和毛泽东的信赖、对党的组织领导无条件服从的基础上的;也正因为如此,即便在最激愤的情况下,他们也丝毫没有改变或动摇过自己在长期革命斗争中建立、培养起来的这种崇高的信念和感情。他们始终把矛头对准大搞倒行逆施的“中央文革小组”的一伙人,而把纠正错误的希望寄托在党的组织和党的领袖身上。
此外,在参加抗争的老同志们心目中占有特殊位置的周恩来的态度和作用,这时候也不能不是一个重要的因素。不言而喻,一直与二月抗争的老同志们关系密切的周恩来,这时候承担的是一个极其艰难、却又十分痛苦的“角色”。在仍然坚持“文化大革命”错误的毛泽东与思想感情同“文化大革命”格格不入的老同志们之间,周恩来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他甚至不能不亲自出面,负责召集和主持同年2月下旬至3月中旬连续召开的针对几位老同志的“政治生活批评会”(“政治生活批评会”期间,由中央文革小组成员戚本禹开列的供“批判”用的材料中,就有一份经李富春起草、周恩来审批的国务院系统开展运动的报告)。在这样的会上,他不得不讲一些违心的话,其中包括对那些犯“错误”的老同志,也包括对他自己。
在怀仁堂的会议室里,江青、陈伯达、康生、谢富治一伙对李富春、陈毅等老同志穷追不舍,大肆围攻批斗。他们指责几位老帅们在中央碰头会上的发言是“反对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反对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否定延安整风运动”。康生危言耸听地指责说:“这是(八届)十一中全会以来最严重的反党事件!”“是一种政变的预演,一种资本主义复辟的预演!”江青宣称:“你们的目的,是想为刘少奇、邓小平翻案!”“保护老干部,就是保护一小撮叛徒、特务……”陈伯达也表示:“反对文化大革命,炮打以毛主席为首的无产阶级司令部,这是自上而下地复辟资本主义,这是颠覆无产阶级专政!”
此外,他们还使用各种帽子、棍子,如“俱乐部”、“黑干将”、“联络员”等等,竭尽攻击诬蔑之能事。中央政治局常委、国务院副总理李富春因协助周恩来处理日常工作,是主管国务院工作的业务组长,几位副总理经常到他那里讨论问题。康生便诬称李是“俱乐部主任”。对此李富春冷言回答:“好嘛,那你就组织专案审查吧!人有嘴,话总是要讲!”
3月18日,是“政治生活会”的最后一天。老同志们“大闹怀仁堂”一事,终于被定性为“二月逆流”。陈毅从会场回到家里,感慨地对工作人员说:“真是巧合!41年前,1926年3月18日这天,在党和李大钊同志领导下,我们组织4000多市民、工人、学生,冲击北洋军阀段祺瑞的反动政府,革命群众遭到屠杀。鲁迅痛斥‘三一八事件’这天是‘最黑暗的一天’。想不到41年后的今天,我因反对这一类反动家伙,竟受到批判!”
二月抗争失利后,江青公开向主持党政日常工作的周恩来伸手要权,中央政治局被迫停止活动,中央文革小组实际上取代了中央政治局的职能。
从这年3月起,林彪、江青一伙在全国掀起“反击自上而下的反革命复辟逆流”的浪潮,更大规模地打击迫害对“文化大革命”不满和抵制的各级领导干部,使本来已经混乱的局势更加恶化。
在江青的直接授意下,戚本禹与北京高校红卫兵“五大领袖”之一、北京师范大学的谭××密谋商量,决定“反击‘二月逆流’先从谭震林开刀”,“反谭震林可以从大寨展览开刀”。3月8日前后,北师大等院校的红卫兵组织相继制造了冲击北京农业展览馆和冲击“工业学大庆”展览事件。在十分复杂的局面中,原农垦部部长王震等坚决保护老一辈革命家,广大干部群众也同林彪、江青一伙掀起的黑风恶浪展开斗争。
3月14日,在林彪、陈伯达等人操纵下,首都北京街头出现了不明真相的大批群众的示威游行,他们高喊打倒“二月逆流”、打倒“国务院五个副总理和军委四个副主席”,“用鲜血和生命保卫中央文革”等口号,掀起全国性反击“二月逆流”的第一个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