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圆与小罗一路说笑,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寺院的后方,一间旧仓库的门口,这里便是拘禁安能的所在。
就在宝圆准备上去开门的时候,他身后的小罗忽然一把拽住了他,低声道:“不好!是那个宝铮!”
宝圆闻言也是一惊,猛然间回头便看到他们身后不远处,一个身材高大的和尚快步走了过来,显然目的地和他们相同,都是那间拘禁了安能的仓库。
“喂,你小子,手里拎的是什么?”那身材高大的和尚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关押安能的宝铮。
“宝铮师兄!这个,是送给无名居士的午饭。这是住持他老人家安排的。”宝圆面对对方的呵斥,强自镇定道。
“哼,不要拿住持的名头来压我。”宝铮冷笑了一声,然后阴森森地说道:“我记得之前我有吩咐过,给里面那个家伙每天一瓶水,一包饼干的,怎么你好像没有按我说的去做嘛?”
宝铮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宝圆手里的饭桶,他当然看得出来,里面铁定不是水和饼干,事实上里面饭菜的香气,他在十步开外都可以闻得到。
眼前的这个比丘僧居然敢随意修改他定下的规矩,这不由得让他心中火起,眼神中散发出赤裸裸的杀机。
小罗浑身一个哆嗦,而宝圆也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颤声道:“我,我没听说师兄有过这样的吩咐,我只知道住持让我给他送饭而已,至于送什么饭……应该不甚要紧吧?”
“什么?你还敢跟我狡辩?”宝铮眯起眼睛,狞笑着说道:“大约你以为自己跟我是同辈,我便不敢惩戒你了是不是?也好,今天我就让你彻底明白,有些人不是你能够得罪的起的!”
宝铮话音一落,不等宝圆回答,便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同时抬脚将他手里的饭桶踢飞,将他整个人擒在了手里。
那饭桶摔落在一块青石板上,瞬间裂成了几块,里面的饭菜撒了一地,一股浓郁的饭香扑鼻而来,但闻在宝圆的鼻子里竟有种说不出的心酸。
“喂,你怎么打人啊?”小罗一看宝圆被对方拿住,心中一急,立刻朝着宝铮扑了上去。
但他又怎么是宝铮的对手?这个宝铮原本就是地痞无赖出身,不知道干过多少勾当,打架斗殴如同吃饭喝水一般。后来他因为犯了事,潜逃至江浙一带,一时间走投无路,才削发为僧,入了灵觉寺的禅门。
只是他虽然入了空门,但心性却是没有改变,只是拿了一个僧人的身份作为遮掩罢了。
“滚!”宝铮一声怒骂,一脚便将冲上来的小罗踢了个跟头,随后将宝圆掀翻在地,就要动手打人。
眼瞅着砂锅一般大小的拳头就要落在宝圆的脸上,忽然,一个声音从仓库的门里传了出来。
“哼,看来有些人还是没有吸取教训,帮凶都死得干净了,自己还不知收敛,以为真的已经逃过一劫了么?”
这声音清脆嘹亮,穿金裂石,原本宝铮就要落下的拳头,被这声音一震竟硬生生卡在了半空中,再也砸不下去。
“你说什么?”宝铮猛地抬起头,一对三角眼怒目圆睁,循着声音望去,便看到仓库的铁窗后面,微微开了一道缝隙。
“哼!”宝铮一把松开了宝圆,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那窗前,朝里面望去,就看到无数的佛像雕塑,菩萨罗汉,千姿百态,栩栩如生。
一个上身****的青年端坐在这些雕塑中间,光线昏暗,因而看不清他的面目,但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犹如皓月当空。
只见他一边擦拭着手里的一尊菩萨瓷雕,一边淡淡地开口道:“出家人,当心怀慈爱,悲天地而悯世人,不可生嗔恨之心,否则,便会堕入无明地狱,万劫不复之境。”
“我呸!”宝铮狠狠啐了一口,气势汹汹地吼道:“瓮中之鳖,也敢在老子面前唱高调?从今天开始,谁他妈给你送饭,老子就揍谁,饿你三天,看你还敢跟爷爷我拽词儿!”
“哈,你这么丧心病狂,离毁灭也就不远了。”那青年轻轻吐了口气,嘴里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随后便继续擦拭他手里的瓷雕。
“好!走着瞧!”宝铮也冷笑一声,暂时压下心头的怒气,转而开始算计要如何谋害那仓库中的青年。
那青年自然不是别人,正是被拘禁了自由的安能。
原本宝铮是想看到安能被关起来,痛苦憔悴的摸样,然后借机百般羞辱一番,同时从他的口中得知宝丰等人遇害的真正内幕是什么。
宝铮他虽然怀疑安能和凌丽,但他不相信宝丰等人的死是和这对姐弟有直接的关系,一定另有隐情,但安能一定知道一些当时的情况。
存了这样的心思,宝铮自然是要针对安能,施展种种手段迫使对方招供。更何况凌丽的突然失踪,让他心中很有几分失落,他对凌丽这个美丽的女子依然贼心不死。
就在他心中毒计横生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赶忙掏出来一看,竟是住持无慧的来电。
“住持大人,您找我?”宝铮接通电话,语气极其恭敬。
“寺里来了几位贵客,你赶紧过来跟我一起接待一下。”手机里传来无慧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
“哦?弟子马上就来!”宝铮眉毛一挑,眼珠子一转,便知道事情重大,马上起身走人。
临走时,他冷冷扫了一眼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宝圆和小罗,冷冷道:“你们两个小兔崽子,以后给我识相点,下次再让我遇到你们自作主张给这混蛋送饭,我就找人剁了你们!”
宝铮撂下一句狠话,便转身扬长而去。
“怎么办?”小罗面如土色,转脸向宝圆问道。
此刻宝圆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但他很快便冷静下来,随后转身来到那仓库的铁门前,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提起嗓子问道:
“那个,多谢居士的仗义执言,刚才要不是你开口,我这会儿恐怕都要被打得面目全非了。只可惜,那盒饭菜被打翻了,原本我还想给你换换口味呢。”
宝圆的口气颇有几分遗憾,但眼神中竟有一些激动的神色,似乎对刚才仓库里发出声音的安能十分感兴趣。
“无妨。”一个淡淡的声音从铁门内传出来,“矿泉水和饼干也不错,内容不重要,心最重要。你心存善念,很好,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安能的声音十分平淡,语气就像一个睿智的老者,但声音清脆,有金石之声,十分悦耳。
宝圆听到安能的声音,先是一愣,随后脸上露出喜色,连忙道:“哪里哪里,比起居士你在这里日日擦洗佛像,如此心境纯明,我这点小心思实在是不值一提。”
“凡事都在一念之间,你有善念,便已足够。”那声音依旧淡薄,彷如云烟。
宝圆闻言顿了顿,脸上颇有几分感慨道:“唉,真没想到,居士你被关在此处,不但心中不怨不燥,还能悉心礼佛,让我这出家人都自愧不如。你放心,我一定回去劝劝住持大人,让你重获自由。”
“善哉,如此便先谢过了。”安能的语气听起来似乎也有些欣喜。
“居士客气了,我的法号宝圆,可以直接叫我小圆就好。”宝圆笑嘻嘻地报出了自己的法号,而一旁的小罗也是凑热闹似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好,小圆,小罗,我记住了,大家以后便是朋友了。”安能的声音也欢喜道。
“好好好!”宝圆一边拍手,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心情很是激动。而他身旁的小罗却忽然间开口,对着铁门后面的安能问道:“可是,寺内的人都叫你无名居士,你真的无名吗?是真的想不起来了吗?”
小罗的话一出口,宝圆便立刻冲他摆手,示意他不要提这件事情。毕竟,对于一个失忆的人来说,无法想起的过去总是令人心生难过的。
果然,小罗的话一出口,铁门内的安能便仿佛陷入了沉默,一时间,无论是他还是小圆都有些尴尬了起来。
但片刻之后,铁门里便响起了一个声音,清澈,开朗,又充满了自信。
“谁说我没有名字?我只是不愿意告诉旁人罢了,你们既然是我的朋友,那也就不妨告诉你们。”
宝圆和小罗闻言皆是一愣,似乎完全没有料到里面的安能会突然开口,而且还直接否定了一直以来寺内流传的无名之说。
“告诉你们,我的名字,叫凌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