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矮个男子去跟随安能消失在青雾中不久后,在那闭着眼睛的高个男子身后又缓缓走出一人。
这个人身材昂藏魁梧,同那高个男子一样也是头顶光光,没有一丝毛发,只不过这个高大壮硕的光头男子身上却是穿着厚厚的僧袍,左手拎着一个金刚杵,右手却是提着一颗白色的人头骨。
“白烛摩柯萨,没想到连你也惊动了吗?”那闭着眼睛的高个男子没有回头,却好像是对身后的情形了如指掌,对那来人也似乎非常熟悉。
“哼,混元金刚罗汉,你和狮吼菩提尊者两个老家伙,屏蔽掉大家的神识,就是为了跟踪刚才那个误闯进来的家伙?”身材魁梧,面向威严,被高个男子称之为的白烛摩柯萨的光头男子冷哼了两声说道:“你们蒙蔽的了别人,却是别想骗的了老夫,说吧,那个误打误撞进来的凡夫是怎么回事?”
摩柯萨是对大菩萨的叫法,菩萨证道有大小果之分,证到大果的菩萨多被称为摩柯萨,也叫大菩萨。那白烛二字应该是他证道前的法号,故而,方有那高个男子口中的白烛摩柯萨之称。
而那至始至终闭着双眼的高个男子,却是被那白烛摩柯萨唤作混元金刚罗汉。即称其为罗汉,说明他行证的是小乘佛法的罗汉果位,而混元金刚四个字,应当是他成道所依赖之法。
所谓道法,有道必然有法,道是唯一的道,但法却是有千千万万,不可计数之多。
此时,混元金刚罗汉依旧是闭眼微笑,缓缓道:“我们根本没有想过要欺瞒大家,只是他第一次进到这里,我怕我们这些家伙一拥而上,会把他吓坏了。”
“你说的‘他’就是那个凡人?他是谁,值得你们俩如此上心?”白烛摩柯萨皱眉道。
混元金刚罗汉闻言不由地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有些意外的表情,疑惑道:“这秘藏真境乃世尊封印我等的所在,要想进入此地只有一种方法,就是拿到那连通真境之门的钥匙,也就是那串珠子。你说,那人会是谁?”
“嘶!”那白烛摩柯萨不由地重重倒吸了一口凉气,仿佛瞬间醒悟了似的,惊呼道:“不会吧?难道是世尊转世了?”
“当然不是世尊,你忘了世尊封印这里的时候,最后与我们说的话吗?”
“啊!是阿难陀?!”白烛摩柯萨这下一拍脑袋,终于清醒了似的,把那金刚杵也丢在了地上。
“没错,虽然那时我也不知道世尊为什么会选阿难,但既然是世尊决定的,就必然有他的道理。”混元金刚罗汉点了点头,复又说道:“不过眼下我们并不了解这个阿难转世之身的境况如何,外面的世界我等也同样一无所知,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趁他在这里的时候,尽可能多地将我等所知尽皆传授于他,以便他回到他的世界时,可以应对自如,同时完成世尊给他的使命。”
“你的意思是,传授他神通?”白烛摩柯萨此刻也冷静了下来,眯着眼睛思索了起来。
“我们本来就是世尊的神通和化身成道后的存在,你觉得我们除了传承神通,还能做什么呢?”混元金刚罗汉笑了笑,说道:“世尊当年说的没错,罗汉珠出世,也就是我们重见天日的时候了。”
“哦?原来如此!”白烛摩柯萨眼睛登时亮了起来,急促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借助罗汉珠离开秘藏真境?”
“这个,我倒是还不确定,要等见过那位‘阿难尊者’才会知道。”混元金刚罗汉失笑道。
“那还等什么?走!”白烛摩柯萨大叫一声,提起金刚杵,瞬间化作一道白光,便朝着青雾当中安能离去的方向电射而去。
而那混元金刚罗汉却是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随后一步跨出,也消失在了层层迷雾之中。
而此时,青色雾气的深处,一潭静静的碧色湖水边上,安能正与那个矮个男子相对而坐。
安能低着头,目光并没有停留在他对面的男子身上,而是注视着身前湖水中倒映出来的自己的影子。这并非是因为他走神,又或者是对对面的男子浑不在意,而是因为,那湖水中倒映出来的原本属于他自己的倒影,却是让他感到既陌生又熟悉。
那倒影有着和他近乎一模一样的脸庞,但头顶却没有一根头发,光光的就像灵觉寺那些僧侣一样。
而倒影身上穿着的也并不是他此刻穿着的居士服,而是一袭黑色的长袍,领口和袖子边缘纹有亮白色的纹路,和一些不知名的玄奥符号,看上去简单而又古朴。
但最吸引安能的,却不是倒影身着的这件长袍和它光光的头顶,而是它怀中抱着的那一长一短,两把刀。
没错,是两把刀,刀身隐没在刀鞘中的两把刀。
让安能感到陌生的是那与他如出一辙般面貌的倒影,而让他觉得熟悉的却是那倒影怀中的两把刀。
安能的目光流连在刀鞘上,看着那有如新月初生时的弧度,一种别样的情愫却不知不觉间在他的心头滋生。
“唉……”坐在安能对面的矮个男子叹了口气,像是终于结束了一段漫长旅程般似地说道:“事情的经过便是这样,世尊按照大日如来的要求,将我们全部封印在了这里。只有当末法时代到来,人类信仰崩溃的时候,我们这些神通所化的家伙们才能出世,以证佛纲,重树信仰。”
说到此处,那矮个男子又顿了顿,目光凝视着身前的安能,郑重道:“而能够引领我等,完成这世尊所交代的使命的,也只有被世尊早已选定的阿难你了。”
矮个男子说完后,似乎觉得语气中强调的力度稍显不够,又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像是在自我暗示似的,喃喃道:“世尊既然选择了你,那就说明你一定是命中注定的最佳人选了。”
但此时的安能,却似乎完全没有将对方的话听进去,目光依旧是停留在身旁的湖水中。
“咦?”安能忽然发出了一声轻疑声。
“怎么?”那矮个男子被他的声音所吸引,也不由地向湖水中望去。而这一望,却是让那矮个男子大吃了一惊
因为湖水中安能的倒影,正如同荡开的波光一般,慢慢消散。
“怎么会这样?”矮个男子也是吃了一惊,而就在此时,他身后却是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恐怕是他在现世中的意识要苏醒了,所以在这里的神识要随之消散了。”
矮个男子闻声回头,却见雾气中走来两道人影,正是同他一样尾随安能而来的混元金刚罗汉,以及白烛摩柯萨。而刚才说话的,便是一直紧闭着双目的混元金刚罗汉。
“这就是阿难的转世之身?”白烛摩柯萨看着静坐在湖水边的安能,目光一阵闪烁。
而就在这时,矮个男子却是冲着混元金刚罗汉焦急道:“你说什么?他这缕神识马上就要消散了?我们才刚开始聊啊!”
“下次再谈吧,”混元金刚罗汉摇了摇头,依旧闭着眼睛道:“我们先看看能否将神通渡给他,他这次是误打误撞进来,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进到这里,总不能让他白走一趟吧。”
“没错。”白烛摩柯萨也点了点头,赞同道。
“好!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我们就动手吧!”那矮个男子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又好像极为不舍似的,咬了咬牙之后,才猛地转过身去。
“哎?”此时的安能却是有些搞不清状况,不知道这三个身着奇装异服的家伙为什么忽然像达成了某种共识似的,把自己倏地围在了中间。
“你们要干什么?”安能背对着湖水站了起来,有些疑惑地环视着围着他的三个家伙。
正对面是刚才唠唠叨叨一直说个没完的矮子,左面是个闭着眼睛的高瘦僧人?右边又是一个气势汹汹的粗豪喇嘛?
“我说,那个……”正当安能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想要出言解释一番的时候,左面的高个子僧人忽然开口道:“婆伽萨,成就一切如来金刚加持,殊胜三昧耶智,得一切如来宝冠三界法王灌顶,证一切如来一切智智,永恒自在……”
而与此同时,安能对面的矮个男子,右面的魁梧喇嘛也都同时开口,念念有词,似乎是在各自吟唱着某种咒语。
就在安能茫然不知所措,想要喊停的时候,忽然间,围绕着安能的三人身前都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光球。
位于混元金刚罗汉身前的是一个金色的光球,位于中间矮个男子身前的是一个透明光球,而位于白烛摩柯萨身前的是一个白色的光球。
而就在这三颗光球出现的一刹那,三人均是毫不犹豫地伸出右手,向前一指。那原本浮现在他们身前的三颗光球,就好像收到了命令似的,倏地向安能激射而去。
毫无准备的安能,只能是目瞪口呆地眼看着自己直接被三颗光球击中,如同电击一般,浑身一震之后便向后仰倒下去。
扑通!
并没有溅起太多的水花,跌入湖水中的安能却是随着一波波荡起的涟漪,完完全全消失在了湖水之中,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而站在湖边的三人却是齐齐长出了一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