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衣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手足无措的看着如同僵尸般的羊牛,他小小的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麻。别看他平日里古灵精怪,毕竟还是个孩子,面对着死去的野兽还能表现的镇定无比。可是突然见到眼前这诡异的一幕,他已经失去的方寸。
“羊牛,你这个牛犊子,快醒醒啊!”楞了好一会儿,罗衣才反应过来,顿时哭天抢地的扑了上去,死命的晃动着羊牛。亲眼看到了羊牛诡异的鼻血之后,罗衣的智慧已经断档,他本能的以为自己的铁杆儿很可能就此而去,就像当初,那个印象模糊的老爹一般,永远的离开自己。
羊牛依然一动不动的,任凭罗衣怎么呼喊都没有应答。
罗衣觉得自己的心完全的碎了,他一遍遍麻木的呼喊着,脑子里充斥着两个死党从小到大的各种画面,曾经那些快乐的时光,就此一去不返。
过了许久,罗衣感到浑身疲倦,他麻木而又颓然的瘫坐在地上,清秀的小脸已经变得无比狰狞。
“是我害了你啊,牛犊子。”
“是我害了你啊,牛犊子。”
……
罗衣不停的念叨着这一句话,反反复复,如同一只死不瞑目的亡灵,述说着自己生前的执念。
“既然如此,那便一命抵一命好了。”罗衣的面颊因为愧疚而变得扭曲狰狞,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木然的起身,最后一次看了一眼依然昏迷不醒的阿娘,不舍的光芒一闪而逝。
小心的将羊牛放到了自己的炕上,罗衣轻轻的念叨着:“牛犊子,你等等我,到了阴间咱俩还是好兄弟。别忘了,咱们还要一起成为正式的猎人,一起去打猎。不知道阎王那里有没有猎场,如果有的话,恐怕他老人家也不会欢迎咱俩吧,毕竟都是祸害啊。”
锅里的肉汤还有些余温,罗衣犹犹豫豫的抓起了一条后腿肉,朝着阿娘那屋的方向看了看,又看了看炕上死猪一般的羊牛,终于叹了口气,低声道:“阿娘,罗衣不孝,不能侍奉您了。想来有石头大叔在,您也不会孤单寂寞吧。”
说罢,罗衣毫不犹豫的把兔肉送进口中,好似和这块肉有仇一般,用力的咬着。不一会儿,一条后腿便被他吞了下去,罗衣直觉得浑身发热,一股暖流瞬间充斥在他的身体里,浑身肿胀起来,好似有什么东西拼命的撑着他的身体。
鼻子里一阵痒麻,罗衣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两股血箭笔直的喷出,脑袋里嗡的一声,好似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般,两眼一黑,便一头栽了下去。
罗衣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和羊牛一起成为了猎人,梦到了阎王爷,梦到了牛头马面,黑白无常。梦到了他和羊牛一起,在阎罗殿里到处埋伏陷阱,把阎王爷和判官折腾的死去活来,牛头马面和黑白无常也是活来死去。
而他和羊牛两人,则在一旁哈哈大笑,气的阎王爷吹胡子瞪眼儿,判官把生死簿拍的震天响,却拿他俩毫无办法。
哎,果然是不安生的主儿呢,看来阎王爷也不会喜欢咱们,不过传说中吃人的阎王爷也不可怕么,梦中的罗衣暗自嘀咕着。冷不防身旁的羊牛拽着罗衣的胳膊大叫道:“小罗衣,醒醒啊!”
那声音真叫一个震耳欲聋,果然有他生前的神韵呢。
“叫什么叫,老子精神着呢。”罗衣嘀咕着,忍不住翻着白眼儿。
“靠,这死睡相,还叫精神。你再不起来,哥哥我把你扔雪地里去咯。”
炸雷般的声音继续在罗衣耳边轰鸣,罗衣突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猛然睁开了眼睛……睁开了眼睛,等等,老子明明睁着眼睛呢。
罗衣拼命的眨了眨眼睛,视线中的景物又模糊到清晰,映入眼帘的赫然是羊牛那标志性的大脑袋,以及那猥琐的笑容。等等,这货怎么怎么俯视着我?罗衣一阵疑惑,虽然自己是比羊牛矮了一头,可也不会这么夸张到这种情况吧。
罗衣用力坐了起来……坐了起来,然后便听到一声“哐当”巨响,什么东西飞了出去。接着便是噼里啪啦各种声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又是眼前一黑,陷入无边的黑暗中去了。
冬日的阳光都带着丝丝寒意,却又隐藏着生命的温暖。一缕阳光透过密密麻麻的虬枝,照射下来,像是慈祥的母亲,抚摸着自己的孩子,积雪以微不可见的速度悄然升华。
石头大叔挣扎着坐了起来,手里还死死地抓着一头雪狼的尸体,满手的鲜血早已被冻成了冰碴子,一身厚厚的兽皮袍子早已被撕成了稀烂,一缕一缕的挂在身上。胸口的袍子已经无影无踪,一道狰狞的伤疤此刻已经结痂。
石头大叔随手将已经死透了雪狼扔了出去,只见那雪狼的尸体在雪地上翻滚了几下,便四蹄朝天的停了下来。雪狼腹下,一道巨大的创口狰狞可怖,可以清晰的看到已经被冰冻的内脏。
小心的检视了一下自己身体的情况,石头大叔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叹道:“靠,老子还活着,真爽。最他妈爽的就是,老子竟然突破了。果然,妖兽是大补之物啊。只是,普通人想要用妖兽补身体,那可得拿命去……”
回想起昨夜的战斗,饶是石头大叔铁一般的汉子,也不禁感到心有余悸。若非自己事先释放了那枚玉符中创雪狼妖兽,恐怕倒下的就是自己了。然而即便如此,雪狼拼命的反扑,还是差一点要了自己的老命啊。
不过,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石头大叔眼热的看着被自己丢在一边的雪狼尸体,那可是浑身都是宝药啊。若不是自己最后咬断了雪狼的喉咙,莫名其妙的痛饮了一番雪狼血,此时的自己早已成了一具僵尸了。
看看自己身上的伤势,竟然在以自己能感觉到的速度快速的好转,石头大叔感觉到一阵舒畅,昨天的事情带来的一丝阴翳,悄然散去。
“这可是宝贝,我老了,拿回去给罗衣那小子补补还不错吧。”石头大叔念叨着,将那头雪狼抗在了肩上,慢慢悠悠的踱着步子向小镇走去,走前还不忘将这里的痕迹抹的一干二净。
“这么说,牛犊子你还活着?”罗衣终于弄明白了眼前发生的一切,悻悻的摸了摸鼻子,努力的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丢人啊,罗衣感到自己脸上一阵火辣辣的,这辈子就没有做过这么丢人的事情,这人是死是活,自己都忘记了检查,哎,还是沉不住气,不稳重啊。
“这不是废话么,哥哥我活的好好的,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你小子竟然咒哥哥死,怎么着想练两招?”羊牛那火爆的脾气彻底被点燃了,蹭的跳将起来,虎目圆睁,一副吃人的样子。
“得了得了,你好赖不分不是。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这打坏的桌子椅子可就着落在牛犊子你身上了,别想着赖账,那油灯我就不找你了,你看看,我晚上还得黑灯瞎火的,容易吗我。”罗衣见状,急忙打岔,他要是胡搅蛮缠起来,是个羊牛也不是对手。
羊牛脸色顿时垮了下来,伸手抓着脑袋,苦恼着说道:“这个么,哥哥也不是故意的么,你看看,是你撞了哥哥一下,我就飞出去了……对了,你怎么那么大力气?”
“什么?”罗衣两眼一瞪,怒道,“你还想赖账不成,那咱得说道说道了。谁让你离我那么近的,我坐起来的时候你干嘛不躲,你躲开了不就没事了。你看看,我现在脑袋上还有这么大一个疙瘩呢。可怜,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啊。”
“这……”羊牛一下子呆住了,论打架,他可是不怵罗衣的,可是这轮绕花花肠子么,以他的榆木脑子,哪里拐的过古灵精怪的罗衣,顿时败下阵来。
“死牛犊子,又死哪里野去了,还不给老娘滚回来吃饭,是不是昨天老娘打的轻了。”羊大婶儿的声音从隔壁传来,空气中都充满了雷鸣电闪的味道。
“啊呀呀,可把这茬儿给忘记了,小罗衣,哥哥先闪了,有事儿再说。”羊牛平日最惧怕他那老娘,此时听到召唤,立刻毫不犹豫的窜了出去。
罗衣急忙探出头去,大声嘱咐道:“昨晚的事儿,可别说出去啊。啊,羊大婶儿,早啊!”
“啊,小罗衣啊,你也早。你阿娘怎么样了?好点了没有?”对面羊大婶儿粗壮的身体笔直的挺立着,努力摆出一个和煦的微笑,接着就一把拽住想要偷偷溜进家门的羊牛,拧着他的耳朵大声骂道:“老娘说过多少回了,别在老娘跟前偷奸耍滑,直到不。”
羊牛被他老娘拧的呲牙咧嘴,泪花子都快崩出来了,委屈的叫道:“轻点儿,老娘,疼啊,罗衣看着呢。”
羊大婶儿急忙住了手,恶狠狠的瞪羊牛一眼,瓮声道:“算你小子运气,下次决不轻饶。喂,小罗衣,吃饭了没。过来一起吃吧,顺便给你阿娘捎过去一点。哎,可怜的小娃娃。”
罗衣无视了羊牛投来的哀怨而又羡慕的眼神,礼貌的说道:“谢谢羊大婶儿,还是不麻烦了。我阿娘醒了,不过有点虚弱,我还要照顾阿娘呢。”
“醒了就好,真是个懂事的娃娃,牛犊子要是有你一分的好,大婶儿也就满足了。”羊大婶儿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蒲扇般的手掌忍不住的在羊牛脑袋这拍着,看的罗衣心惊胆战,生怕她一不小心把羊牛脑袋给拍到肚子里去了,急忙缩了回去,小心肝子好一会儿才稳定下来。
太可怕了,羊大婶儿简直就是一个人形野兽么,那粗胳膊粗腿的,随便一巴掌下去,都能把人打的眼冒金星,可怜的羊牛,不知道要遭多少罪呢。幸好,自己阿娘是那么的温婉善良。
想到阿娘,罗衣不禁会心一笑,终于守的云开了,他心中的担子也算是减轻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