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有8年未曾去过佛罗伦萨,1月30日抵达后,立即着手编写新歌剧《黑桃皇后》。他越写越有兴趣,而且不停地要求莫杰斯特提供修正意见。3月31日完成第二幕中的钢琴曲后,郑重其事地告诉他弟弟:“要是我的判断没有错误的话,《黑桃皇后》绝对是一首杰作。”
一星期后他前往罗马,不久,全部歌剧的钢琴曲均告完成。当5月初他回到伏罗洛夫斯克家中时,第一幕已经交由交响乐团演奏。他出国期间家中的变化使他大感不痛快,因为住屋附近的林木都被砍掉了。虽然失望,6月5日他仍能在日记上写出“歌剧编写完成”几个字。
他随即又开始编写弦乐六重奏曲《佛罗伦萨的回忆》,并“以最大的热忱”及“一点也不费力地”,在6月底编写完毕。这乐曲反映了他心境的快慰。8月,他到卡明卡去见亚历山德拉,但因她生病的关系,家中气氛阴沉得很,于是柴可夫斯基又前往第比利斯与阿纳托里夫妇同住。
10月4日,他接到梅克夫人的信,说她濒临破产边缘。她告诉他,他的津贴必须停止,而且信尾透露出他们的友谊还是像以前一样:“不要忘怀,希望你有时仍然想着我。”
柴可夫斯基当天给她回信中写道:
我最亲爱的朋友:
你最近来信告诉我的消息令我十分关心,不过我并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你。如果我说,这种变化不会影响我的经济状况,那当然不是真话。但是它并不像你所担心的那么严重影响到我。我的收入这几年有所增加,而且现在看来这种加薪会继续下去……我节俭花销是没有什么关系的。重要的是你的生活需求牵涉很广,这真是可怕而且令人心急的事情。
我感觉到自己正在怪罪什么人,但我不知道真正应该怪罪的是哪一个。何况,我生气一点用也没有,而且也无权干预你的家务事……你真以为我收不到你的钱就不再记得你吗?你信中最后两句话真是伤了我的心,但我不认为你的想法是如此。
我怎么会忘记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使我感激的事呢?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是你拯救了我以及我的音乐生命。……你不能对自己曾经的慷慨还有所怀疑,否则你是永远也不会说“希望你有时仍然想着我”这样的话的。
说句真话,过去我不曾忘记过你,而且将来也会永远记得你,不论何时,我一想到自己,心就自然而然地转向你。请你永远相信,我对你的困境比谁都关心,有关我的情形我仍会继续写信告诉你,原谅我这封忙中写就的信是如此潦草,因为心中太乱,所以写不好。
柴可夫斯基把这封信寄出以后,很长时间没有收到回复。不久,他得知梅克夫人的经济困难已经解决,而且没有破产时,由宽心而转变成一丝恼怒。柴可夫斯基感到自尊心受到了伤害,虽然想尽量忘掉此事,心中却始终怀疑她最后的一封信是在找借口以便把自己排除在外。他决心要从这一段奇怪友情的背后,把它的真相挖掘出来。
第章18难以割舍的感情
柴可夫斯基对梅克夫人说,她的决定“并没像她所担心的那么严重”影响到他,但他在写给尤尔根松的信中所说的,却完全是另一种情形:“现在,我必须开始过新生活,费用开支的范围也和以前有所不同。为了要得到好的待遇,我可能得在圣彼得堡找一份工作。这是相当没面子的事——说起来还真是‘丢人’。”
后来,听说他的“女施主”并没破产时,他又写了封信给尤尔根松:“我从来不曾因她的慷慨施舍产生自卑,但现在回想起来却使我在心理上的负担感到很沉重。她伤害了我的自尊心;我本来认为她可能永远准备帮助我及肯为我作任何牺牲的,可是这些信念已完全被她背弃得一干二净。”
我们现在终于找到了这件事情的关键所在:梅克夫人表面上的鲁莽行动对柴可夫斯基自尊心的伤害,较之使他金钱受损的程度还大。柴可夫斯基后来虽然去信向她保证继续保持友爱,及希望她能有所解释,结果却仍然没有回音。他只好写信问她的女婿巴胡尔斯基,但对方极有礼貌的答复是,她的精神病情况严重,不能写信。
根据其他的证据显示,梅克夫人严重的精神病不但改变了她和柴可夫斯基的关系,而且也使其他的人深受影响。柴可夫斯基在1891年6月18日又求助于巴胡尔斯基,目的是想发现事实真相及重燃旧情。然而请巴胡尔斯基面交梅克夫人的信仍被退了回来。
《黑桃皇后》于1890年12月19日在圣彼得堡举行首演,柴可夫斯基因为它的演出成功而感到非常高兴,而且它早在两天前彩排时就获得了躬亲观赏的沙皇颁发奖状。
莫杰斯特回忆它演出时的情景是“艺术家和听众一整晚所领略的满意感,是任何歌剧表演时极少有情形”。但是,新闻媒体并没有反映出社会大众对它的热忱,反之,报上却不时刊登恶评。有一个人还说柴可夫斯基“不避讳地在模仿其他作曲家”。不过,几天后它在基辅演出时所得到的欢迎程度却比在圣彼得堡还要热烈。
柴可夫斯基在基辅成了风云人物后,急于要为歌剧院下一季的歌剧和芭蕾舞寻求题材,于是前往卡明卡去过新年。他在1891年1月18日回到伏罗洛夫斯克以后,忙着谱写《哈姆雷特》的伴奏曲,他对那种工作虽没有兴趣,但因已经答应法国的演员为他2月的义演谱写曲子,所以只好勉为其难了。
为法国著名演员编写的乐曲完成后,柴可夫斯基就根据歌剧院供应的题材编写芭蕾舞曲大纲。他并不欣赏《胡桃夹子》那个故事,但在工作有所进展时,他却一改初衷,变得比较热心起来。他急于要到国外旅行,想在起程前尽量多赶一些进度。朋友邀请他去美国访问,但他在三月离开伏罗洛夫斯克并在圣彼得堡商讨《胡桃夹子》上演问题以后,却在当月18日到西欧去了。
柴可夫斯基在去德国的途中仍继续编写芭蕾舞曲。当他聆听过自己的《1812序曲》在柏林的演奏后,写信告诉达维多夫,说他在许多陌生的听众当中欣赏自己的乐曲,心中真是欣喜莫名。
他离开柏林后,就前去巴黎指挥一个演奏他作品的音乐会,正好莫杰斯特及萨伯尔尼可夫以及莎菲曼特等人当时也都在巴黎。但是他已经变得日益消沉而且思乡心切,即使音乐会很成功也未能使他提起精神,更糟的是他还得等上12天才有船。
为了打发时间及编写《胡桃夹子》乐曲,柴可夫斯基决定在里昂停留10天,并安排莫杰斯特、萨伯尔尼可夫和莎菲曼特4月16日在那里和他会面。计划未能实现,因为莫杰斯特在4月9日接到消息,说他亲爱的妹妹亚历山德拉已经亡故。莫杰斯特知道这不幸的事会使他哥哥心碎欲绝,于是在4月10日只身去里昂,准备当面告知柴可夫斯基。
莫杰斯特发现他哥哥当时的心情极其孤寂与忧伤,因此认为还是不让柴可夫斯基知道亚历山德拉死亡的消息为好。而且,他相信横渡大西洋的旅途可使柴可夫斯基的心情缓和下来,因此借故伪称想家,而催促哥哥送他一程。
莫杰斯特在起程回圣彼得堡时,还暗自庆幸柴可夫斯基不必为亚历山德拉的死亡在旅途中难过,但是他的一番好意并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柴可夫斯基在心情不佳的情况下回到巴黎,无意中在歌剧院阅览室的俄国报纸上看到了亚历山德拉的讣文。
柴可夫斯基立刻写信给莫杰斯特:“我像被蛇咬了一口似的跑出去,去到了莎菲曼特和萨伯尔尼可夫两人家里。幸好他们都在此地……我本来想放弃美国之行,立刻回到圣彼得堡,可是随后认为那并没有什么用处……所以我仍然决定到美国旅行。我心中非常难过,而且特别为达维多夫感到悲伤,不过就我自己的经验来说,我相信像他那样年岁是很容易从这种打击中恢复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