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又哈哈大笑起来:“杀人罪,那是你呀,你说说,你家的冰柜里藏着什么?你早就杀人了,要不是我反应快被迫装疯,我打开冰柜后也走不出你的家门了。”
胡刚一阵晕眩,天哪!他被骗了,他一直以为小雪是被冰柜里那颗头颅吓疯的,没想到,她是为了逃脱鬼门关而装疯的。她装得很像,一直到医院里都这样,原来她是在等待逃脱的机会。
胡柳抓住他的肩膀哭了起来:“我们完了。”她说,“你是天下第一笨蛋!”骂了胡刚,她仰头向上叫道,“小雪,我可是无辜的呀,你得救我上来,不然我会死的。”
上面传来小雪的声音说:“你们不是有水喝吗?三天之内死不了的,到时警察会请你们出来。”
胡刚绝望地叫道:“小雪,你不能这样,你把我交给警察,你也没好日子过,你窝藏你爸留下的那幅画,该当何罪?你救我们上来,我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样?”
小雪在洞口坐了下来,平静地对下面说道:“坦白地告诉你,我从不知道有这幅画的事。你倒说说,这幅画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真不知道呀?”胡刚无比沮丧地说,“你爸有这幅画,千真万确,是你爸的司机讲出来的,大约是六年前一个台湾商人送给你爸的。你爸案发后,这幅画没有被收缴。唉,我怎么就认定是留给你了呢?既然这样,那幅画只能在另一个女人手里了。”
“谁?在谁手里?”小雪问道。
“你救我上来,我告诉你。”
“你别想骗人了!”小雪哼了一声道,“那幅画不管在谁手里,我都没有兴趣,我不会要那东西的。”
胡刚在洞底长叹一声道:“小雪,我算栽在你手里了。那天在我家里,我真该杀了你,你靠吃一只蟑螂就让我相信你疯了,我真是愚蠢透顶!更蠢的是,要那幅画我不该找你,该找燕娜,早有人说她有嫌疑,可是我没相信。”
“燕娜?”小雪惊讶地问道,“她怎么了?”
胡刚又生起了希望,侥幸地说:“你救我上来,我再告诉你。”
“别做梦吧!”小雪叫道,“你不说也罢,够了!我什么也不想知道,我只想要正常的生活,我要走了。”
“不——不——”胡刚对着上面大叫,胡柳也同时发出绝望的尖叫声,这些声音在洞里回响着,可是上面已没有一点动静了。
小雪坚定地向外走去。走出溶洞时,她对着天空做了个深呼吸,有两行热泪从脸颊上淌了下来。
2
燕娜在床上醒来时,已是上午十点多钟。她仍感到头昏,因为她睡下时窗外已经发白。昨晚,刘总在这里几乎发了疯,一会儿说他要完蛋了,这都怪燕娜没把他的上级拉下水,没人救他了,那些告发他的人准能得逞;一会儿又说今宵得过好,于是喝了酒将燕娜压在床上疯狂。可是,燕娜像木头人一样没有反应,这让他大为恼火。他破口大骂道:“你这个婊子,只想攀高官,我看见你和那个副市长走在一起时小鸟依人的样子,怎么和我就变成木头人了?这事我要说出去,你早就身败名裂了!”
燕娜说:“你霸占了我这么久,我也算还了你的情了。”
“霸占?”刘总跳了起来,“你今晚敢这样和我说话,一定是那个老相好的魂附到你身上了。告诉你,他是个贪官,是个死鬼,你是死鬼的婊子!”
燕娜突然怒目圆睁,一个耳光就向他打去。刘总愣了一下,扑上来掐住她的脖子,“你反了!”他吼道,“我明天就去电视台报告你的底细。”
燕娜掰开他的手说:“你报告去吧,别忘了报告你也是一个贪官。”
这男人一下子泄了气,坐在床沿发愣。过了一会儿,他下楼去把红酒拿了上来。“把你的安眠药都拿出来,”他说,“咱们一起死了算了。”
燕娜说:“要死你自己去外面死,我可不奉陪。”
燕娜冲口说出这话后,等着刘总的歇斯底里,可是,他把酒瓶放在地板上,在一把皮椅上坐了下来,脸上竟然滴下了浊泪。
“那个副市长,对你是真爱吗?”他问道。
燕娜答道:“真爱。”
“我在瑞士那个小镇看见你们俩时,你们在一起多久了?”他又问道。
“无可奉告。”燕娜说。
“唉——”他长叹了一口气,独自用酒杯倒上酒喝起来。
被这个男人纠缠以来,燕娜今晚是第一次敢于维护自己的尊严。曾经的情人已告别人世,但他的影子今晚却总在她眼前晃动。她走过去给自己斟上酒,一仰脖子便喝了一杯。刘总疑惑地看了看她,给她斟上酒,与她碰了碰杯说:“官场险恶,红颜命苦啊!”
燕娜一觉睡到上午,被豆豆的哭叫声惊醒。她翻身下床,看了一眼在床上还睡得像死猪一般的男人,心里又涌起一阵酸苦。她走出卧室,站在门外的儿子一下子抱住了她的腿,眼泪汪汪地叫道:“妈妈,妈妈,我饿了。”
豆豆昨晚睡在楼下的房间,早晨起床后在楼下乖乖地等着妈妈下楼,一直到肚子饿了,这才上楼来叫。燕娜心疼地抱着他下楼,立即去厨房给他做早餐。正在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她去开了门,惊讶地看见站在门口的竟然是小雪。
“你出院了?”
小雪点了点头,进屋后坐在客厅里,一言不发。
“你的病好了吗?”燕娜又问。
“我没病。”小雪突然说道,“是胡刚他们害我的,我已报了警。这事一下子说不清楚,我来这里,是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燕娜一头雾水。
“我爸有一幅画,是徐悲鸿的《奔马图》,这画是不是留在你这里了?我问这事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是一个好人,如果真有这事,你赶快主动上交,免得胡刚他们供出来后让你被动。”
燕娜的脸一下子变了色:“什么、什么画,我不知道啊。”
“这样就好。”小雪如释重负地说,“我就觉得这是胡刚的诈术。我终于逃出来了,我已给皮贵打了电话,他也会赶过来,他说我们得一起庆祝庆祝。”
燕娜好像并没听小雪接下来说的话,坐在那里脸上一阵阵发白。
小雪问:“你怎么了?”
她站起来,沉重地对小雪说:“你跟我来。”
燕娜把小雪带到了楼上的书房,关上房门后,她打开书柜上面上锁的门,从里面取出一幅画来,展开来,正是《奔马图》。
“小雪,我和你爸好过,我对不起你。”燕娜说,“这是你爸留在我这里的东西。很多年前,你爸还在一个县里任职的时候,带头在县里开展了希望工程,他‘一对一’地资助了一个农村小女孩的学费和生活费,并且一直资助到这女孩上大学。后来,这女孩在台湾的大伯与她家联系上了,为感谢你爸对他侄女的长期资助,她大伯便送了这幅画给你爸。虽然是幅赝品,但是心意难得,也算是你爸曾经做过善事的证明。所以这幅画不算赃物,你说要上交,我还真不愿意。因为看到这幅画,我就看到你爸身上曾经有过的善良一面。”
小雪怔住了,她喃喃地叫了一声“爸爸”,眼泪便无声地流了下来。
正在这时,从卧室那边传来一个男人接电话的声音。小雪吃了一惊,问是什么人,燕娜惊慌地示意她别出声。
那男人接电话的声音很大,并且有些暴躁:“哦哦,要抓我呀,是纪委还是检察院?什么?哦哦,张主任说这种话啊……这个婊子,敢背后捅我一刀……”
燕娜浑身发起抖来,她再次示意小雪别出声。这时,那男人已“咚咚”地下楼去了,一边走一边叫着燕娜的名字。很快,楼下响起了豆豆的哭叫声,只听那男人怒吼道:“你妈去哪儿了?快给我找出来,不然我杀了你!”
燕娜猛地打开书房门冲了出去。小雪惊呆了,楼下很快传来乒乒乓乓的打斗声。她出了书房,走到楼梯口向下一望,天哪,那男人正拿着一把菜刀与燕娜扭打在一起,而豆豆在旁边惊恐地哭叫。小雪冲了下去,大喝一声“住手”。那男人怔了一下,转头喝问道:“你是谁?和燕娜是一伙的吧?你们害我,我要你们一个不留!”
燕娜这时趁势抓住了那男人拿刀的手腕,同时大吼道:“快把豆豆带开!”
小雪立即抱起豆豆往楼上跑,刚上楼,就听燕娜发出了一声惨叫。小雪心里一紧,知道燕娜出事了。她抱着豆豆进了书房,觉得不妥,又钻进卧室,还是不妥,猛然间看见走廊尽头还有一道楼梯,她立即从那楼梯上去,是一间小阁楼。她关上阁楼的房门,反锁上。豆豆仍然惊恐不已地哭叫,小雪不停地说:“豆豆别叫,豆豆别叫,一会儿就好了。”
这时,小雪听见那男人上楼来了,卧室和书房的门被他摔得“砰砰”地响。“出来!”他用极度疯狂的声音吼道,“我杀了你们才够本!”
豆豆又哭叫了,小雪只得用手臂扼住他的脖子。“出来!”那疯狂的声音还在吼叫,并且向着阁楼方向来了。小雪紧抱着豆豆一动不动。“出来!”那男人的声音离阁楼很近,小雪不知道他是否发现了阁楼里有人。
突然,小雪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叫道:“把刀放下!”接着是一阵剧烈的打斗声。小雪听出那是皮贵的声音,她松了一口气。很快,有沉重的身体滚下楼梯的声音,接着传来皮贵的呼叫:“小雪,小雪,你在哪儿?”
小雪抱着豆豆从阁楼下来,听见皮贵正在楼下叫她。她走下去,看见燕娜正从地上坐起来,额头上淌着血。那个男人躺在楼梯口,昏迷不醒的样子。皮贵迎向小雪急切地问道:“小雪,你没事吧?”
小雪这时才感到身体瘫软,她对抱在怀里的豆豆说:“豆豆,现在没事了。”
然而,可怕的事情发生了。豆豆在她手臂里紧闭双眼一动不动。小雪急得大喊:“豆豆,豆豆!”可是,这个三岁多的孩子已经停止了呼吸。小雪感到眼前发黑,是她扼住他脖子不让他叫喊,使他窒息了。
豆豆被平放在沙发上,没有了呼吸和心跳。一身血迹的燕娜发疯一般拍着他叫喊,她的脸也因悲痛和绝望变了形。突然,她抬头对小雪号叫道:“小雪,他是你的弟弟呀,你怎么让他死了?!”
小雪一下子怔住了,木偶一般呆在那里,嘴里喃喃地说道:“我的弟弟,我的弟弟……”
小雪在喃喃自语中看见火光四射,像无数蛇芯子,舔过她的脑门……这一次,她真的疯了,犹如宿命。
当天下午,小雪的舅舅、保姆魏阿姨和皮贵一起,将小雪送进了精神病院。办好入院手续后,小雪的舅舅和魏阿姨都哭了。小雪舅舅对她说:“你妈妈下周就可以保外就医了。你放心养病吧,很快就会好的。”
小雪目光呆滞地看着他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这个世界离她很远很远。
皮贵强忍住眼泪,望着她说:“小雪,没事的,到你出院那天,我会在这里接你。”
小雪的眼球动了动,仿佛有一片云彩从她的眼底掠过,皮贵认为,她在心里听懂了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