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祭——第十章
洛城门以外三十里。
莫途把一张现任官员官职表平放在书案上，用朱色笔圈起了几个名字，又在另外几个名字那里打了下划线。又从一个木盒里取出了几封箸名欢怡的信。他很清楚，时候到了。
“公子，金大人到了。”一名样貌与欢怡几乎一样的婢女禀报道。
“想快点和你姐姐团聚吗？”莫途抬头问道。
“公子怎么突然问这个？”抚月知道公子的性情乖张，不知该不该回答，沉默着，只听见竹帘上的一串串风铃响。
莫途笑了笑，“这都不敢回答了？那当初要是我选了你去潜伏，岂不是一见面就全暴露了？哈哈。你先下去吧。”
随着一阵脚步声，金日磾一步步登上前殿，身影逐渐清晰可见。
莫途急忙起身相迎，两双眼睛相会处，莫途禁不住哽咽，金日磾看见昔日的大皇子殿下屈为人臣、身着汉装，潸然泪下，看到莫途想自己走来，金日磾即刻跪下，“殿下，臣终于见到你了。”
莫途急忙跑过去把金日磾扶起来，“是自家人，不必拘礼了。”
“今日叫你来可不是让你来和我叙旧的，将军可知道阿提雅她也来了长安？”
金日磾急忙收住了泪水，诧异道：“公主她来了？”
莫途点了点头，说道：“在李将军府，不是我安排的，李家好像也对她不太熟，静凇却似乎很清楚她的身份，处处都维护着她，当时我和霍光想打探一下都被堵住了嘴。我还以为是你安排的。”
金日磾万分的不解道：“按常理来说，公主在汉朝应该也没什么朋友，她是怎么住进李府的？”
莫途无奈的摇摇头，“那看来现在只能等我的人来汇报了。不过，她既然来了，恐怕给我的时间也不多了，是时候要开始行动了。”
金日磾大致明白了殿下的意思，点了点头，“如今陛下让我先在太常寺跟着学礼仪，臣又不及殿下聪颖，恐一时间帮不上什么忙，但还是希望殿下重用。”
莫途笑着倒了杯酒递给金日磾，“如果我现在只能靠你协助的话，那我这十年在长安白混了。”
是啊，就一转眼，足足十年在长安打拼，积累人脉，足足十年没有见到故乡的草原，到头来，也只能笑笑带过。
莫途又说道：“我打算在婚典后动手，我会谏言让你去出任大使，你来长安这么久了也没出什么差错，陛下会准的。至于妹妹她，我会尽快安排会面的，将军不必担心这个。最坏的设想是父王的时日不多了，父王一生最大的梦想就是与大汉平分中原，我很想让他了了这桩心愿安稳祥和地走，不想让他留些什么遗憾。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将军和我都应当谨慎小心。”莫途从书案旁的木箱中取出一串银铃，递给了金日磾，“我的人只认这个，保管好。”
金日磾低下了头，双手接过了银铃，正准备收入袖中，一串铃响声传入耳中，一个身着白衣，身长约有六尺的人抚着竹帘上的风铃向莫途他们缓缓走来，头上戴着白纱帽，看不清楚面容，隐约间感觉到相貌也不凡。
“旧闻金日磾将军的大名，今日可终于见着了。”那位白衣男子走到莫途身旁坐下，向金日磾作了一揖，“在下军须靡。”
金日磾一听，惊诧地望着莫途，莫途微笑着点了点头，“怎么样，这个盟友不错吧？”莫途笑着问道。
金日磾不敢相信的看着莫途和军须靡，“只要目的相同，利益共赢，合作就不是什么问题。”军须靡笑着说道，分别倒酒给莫途和金日磾，“这可是今早刚送到的啊，整个乌孙就只有我皇祖父和我能喝到，你们可得悠着点。”
莫途品了口酒，摆弄着酒杯说道：“一喝酒就能想到一个人，也只有喝酒后她才如此真实，就像真的来到我的跟前一样。”
“真想知道是谁能让你这个连大公主都满足不了的人惦念。”军须靡打趣道。
“她是上天赐给我的仙女。”莫途苦笑道。
金日磾笑着说道：“这么多年不见，没想到我们的大皇子还会开玩笑了。”
军须靡惊讶道：“他以前都不说这些的吗？”
“我以前都还没遇见她，怎么说这些呀。”说完，莫途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抚月在门外说道：“公子，你订的婚服送到了，您是要现在过目吗？”
“送进来吧。”莫途招了招手。
说完，抚月便领着一群家仆把二十几个特大号木箱，总共有十五套男女婚服，所用珠宝、布料，有些连皇后娘娘也用不到。
“不愧是汉室御用的珠宝商人啊，这投入可不少啊。看来我们莫大人对大公主不关心可是假的啊。”军须靡笑道。
“莫大人，你打算把大公主带回……”金日磾低声问道。
金日磾的话未说完，就被莫途打断了，“怎么那么多意见，我的婚典办得隆重点不行吗？”莫途使了个眼色，告诫金日磾小心旁人口杂。
莫途粗略地看完后，停在一套蓝色底用银线绣满槐花的女装前，眼前恍如回到了当年，他使劲摇着槐树，静凇在漫天花瓣中开心的哼着歌儿，转着圈儿。只是，不知道静凇还记不记得。
“这套先留着，”环顾其他的套装，看到了一套男装是蓝色，女装是红色的套装，指了指，“那套的男装绣上几片槐花吧。其他的都放到各个店里展览吧。”
负责这次婚服订做的裁缝走到莫途身侧，说道：“公子，那件蓝色的男装绣几片槐花瓣恐怕不是很妥吧。”
莫途一把抓起了裁缝的衣领，“这里谁说了算？”冷厉的眼神直逼那个裁缝的心头，裁缝颤抖着，喊着“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这就去办，大人饶命……”在场的人都震惊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莫途因为一个下人的话发这么大的火，侍女们都屏息凝神，生怕一不小心把自己也搭了进去。
军须靡为了化解尴尬，打趣道：“我说怎么你一个大男人对那小巧的槐花这么执着。”
莫途微笑着，“关你什么事？”说完，让所有家仆都退下了，递给金日磾一份请柬，“我可是要成为第一个在汉朝结婚的单于，将军来做个见证吧。”
金日磾笑着结果请柬，看着请柬上大皇子秀丽的隶书，本应该替大皇子欢喜的，心中却隐隐作痛，大皇子到底受了多少苦、多少累才攀登到今天的，就因为当年单于一个没有三思的决定。
“我的呢？”军须靡瞥了眼莫途。
“按照报上去给陛下的奏折内容，你现在应该在去往益州的路上。”莫途郑重其事地说道，右手递给了军须靡一份请柬，“好兄弟怎么能不到场呢。”
一阵清风吹来，先是零碎的风铃声此起彼伏，紧接着才是一浪接一浪的铃响，清脆，悦耳，却没有在塞上那种广阔，铃声也只能是一种标杆性的存在，再无实际意义了。在王庭里的那个单于，听不见这铃声。但他似乎听说了他所认为的那个无所事事的大皇子在汉朝声名鹊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