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节、三棵榆树
冬天吃完晚饭,一轮明月悬在深蓝的夜空,官柱找到路易斯说;晚上约了几个人在俺奶奶家旁边“藏猫齁”。(藏猫齁就是捉迷藏)到时候叫准时过去。路易斯答应着。皎洁的月光照在村子里,显得不是那么黑暗,地上有点泛白。齐银元家旁边的三颗大榆树在月光下静静的立在路旁。
路易斯到达三颗榆树底以后,首先看到官柱穿着一件大黑棉袄蹲在榆树旁边的土丘上,嘴里叼着一根自己卷的烟。榆树旁边站着七八个人,路易斯走过去以后,官柱站起来,说道:“真慢,都等着你了!咱开始吧!
我们先是定了一下游戏规则,首先我们根据高矮胖瘦男女比例分为两帮,又用剪刀、石头、布的方法来确定哪一帮先躲藏,哪一帮寻找,最后把三颗榆树中间最粗的一颗设为“家”。寻找帮的负责守家,躲藏帮的要在合适的时机,不被抓住的情况下,摸一下“榆树”就表示胜利,可以继续获得藏的机会。
输赢确定后,我和官柱一帮人就像被捅的马蜂窝一样迅速分散,各自寻找藏身的位置。为了不被捉到大家伙都较劲脑汁,散开以后我跟官柱直接钻进麦秸垛躲起来,麦秸垛里黑乎乎的有一股很浓的霉味,不过也算是一个好地方,我俩蹲在里面,眼睛位置用手扒拉出一个瞭望口随时掌握着外面的情况。远处剩兵则直接爬上一个高高的大树,跟猫头鹰一样蹲在树杈上又把身子使劲靠着阴影的地方隐蔽。
东逸则对他五姥爷的牛栏地形比较熟悉,于是偷偷躲进了牛棚里,悄无声息地站在正吃草料的牛屁股后面。现在想想这地方够危险的,万一老牛撂个蹄子东逸还不直接就被踢死。
但是,那时候想不了这么多,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为了不让对方找到自己,不顾所有将所有事都抛至脑后,天塌了都顾不上。
凡是藏在这种地方的人都有一种不怕死的精神,都能坚持到最后的胜利,虽然身上沾满尿臊味,但是心中所充满的那份自豪与快乐却是别人永远无法享受的
躲藏帮,藏的差不多的时候,寻找帮,开始寻找了,邵长河带着几名队友首先来到我跟官柱躲藏的麦秸垛前,来回走动几圈以后,随手抽出一根较长的玉米秸然后大声喊道:“出来吧我看见你了剩兵!?再不出来我用苞玉米秸捅了啊!”说着,就对着麦秸垛踢了两脚,我跟官柱在里面两双眼紧紧盯着外面,身子使劲往里面挪着,紧张的大气不敢喘一下。
然后,再次大声警告:“再不出来把你的眼睛捅瞎了别找我啊……”没等我把话说完,路易斯忍不住了,大声喊着:“别捅,别捅!我自己出来。”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路易斯乖乖地成了他们的“俘虏”。路易斯出来以后邵长河不知道官柱还在里面,就放弃了,又去别的地方继续逮捕。官柱趁他们刚走,赶紧偷偷跑出来,随时准备去“闯家”。
官柱走出麦秸垛,蹑手蹑脚的从月光阴影的地方向“家”的位置摸近,月光照的大道很亮,官柱蹲在石墙拐角处望向老榆树。主力军都已出去寻找去了,只留下石榴花在老榆树跟前“看家”。
官柱看情况合适,就慢慢往前去,离老榆树十几米的时候官柱一个冲次冲出去,想要摸一下榆树,以取得胜利。石榴花两手张开来阻拦。这时只见黑影处嗖一下窜出一个人,上来就捉官柱。官柱看事不妙扭头就跑,两手甩开,挺着头迈着大步一会就跑出追踪者的视线。
这时候躲藏者已经被逮捕的差不多了,寻找者人员聚拢,这给躲藏者增加了危险。剩兵在树上也没能逃过此劫。直接在树上束手就擒。现在就剩东逸跟官柱了,最后能不能胜利就在他们俩手里了,大家伙都在期盼等待。
官柱逃跑以后,在一个黑墙角躲避着,这时的外面可谓是危机四伏,处处都是寻找者的身影,随时都有被擒的危险,官柱蹲在这里,瞅瞅四处无人,紧忙向一个坍塌的老土屋跑去。
这间土屋是齐银元以前的老宅。由于多年没人居住年久失修,在后墙上方坍塌了一个大洞。官柱瞅准大洞,一个键步越起,双手扒住上方边沿,身子躬着使劲往上一蹿,上到洞沿上。官柱蹲在洞沿往下一瞅,里面漆黑一片,咬紧牙关,不敢往下跳,他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也不知道下面还有多高。
寻找者的脚步呐喊声越来越近,官柱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在墙沿上不知所措,东逸从牛棚出来冲了两次被擒。寻找者看见官柱,只见官柱张着双手找着平衡,月光下官柱躬着腰嘚嘚瑟瑟的像是一个即将被擒住枪毙的土匪。只见官柱脚下一滑,身影就掉进洞里。随即听见,带有哭声的哎呦…哎呦…的声音。
人群们都开始紧张了,脑子里游戏的那根弦随即消失。几个人赶紧绕道前去,破门而入。打开电棒子,只见官柱蜷缩着身子,左手抱着右手,在地上躺着着,张着大嘴,两只眼睛紧紧闭着,额头上青筋在跳动,脸上满是泪水。棉袄上也粘满了泥土。五官疼的有些扭曲。
再次见到官柱的时候,官柱还穿着那件黑色大棉袄,露着一排黄牙。嘴角上扬。胳膊上缠着绷带。一个白绳在脖子上挂着。
官柱去医院以后,胳膊骨折了,医院让准备一只大公鸡。公鸡拿到医院以后把毛秃净,内脏都扔掉。把鸡放在一个石臼里,捣碎,捣粘。然后乎在了胳膊上,在缠上绷带。这也是路易斯后来才知道“乎鸡”的意思。
现在想起来,生长在农村的孩子真是幸运的孩子,他们是天地滋养出来的孩子,美丽的山水是他们的玩具。无尽的山脉,蓊郁的树林,无边的田野,麦秸垛,小茅草屋,这些都是丰富又盛大的游乐场自由奔放的童年。还有三棵大榆树所留下的那些快乐的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