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了脸上的愧色更甚,但目光语气都十分的坚定“受人之恩,不识好歹,此为一愧;与人处之,小人之心,此为二愧;应人之事,反复无常,此为三愧。”
“此三愧原就是你的强按,我心里没有责怪你。”
“做错事情就是做错事情,若是能得到赵叔的谅解,是赵叔心善,也是周华的福气,但若是凭借着赵叔的菩萨之心而愈发放肆,那便是对赵叔的利用和不尊重,周华受赵叔相助良多,更不可如此。”了了言语清晰,语气里是深深的对自己的自责。
“你……”赵生源看着了了,他原就知道这个叫做周华的孩子有一颗难得的赤子之心,自律而又端正,但没有想到周华竟然会诚恳克己至此,别说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便是现在,大人又有几个能做到这孩子的地步。
听着周华对自己毫无怀疑的信任与推崇,赵生源心里像是翻了热水,脸上热辣辣的疼。他自知并没有多少良善之心,这些年跟着县太爷,谋个师爷的职位,早就把心里那么点为数不多的绵软磨得差不多了。
那一日周华背着一个像是快死的孩子进了客栈,传到县太爷的耳朵里,这小县天高皇帝远,县太爷像个土皇帝,管着着方圆百里的县城,尝过顶端的权利难免不想放开,可眼见身体一日比一日苍老,竟然也想求仙问道,长长久久的在这享受一县之俸。
可求仙问道哪有这么便宜,县太爷在这位子上待久了,疑神疑鬼,便有了让自己试探了了的事情。
他能坐上师爷的位子,并且深得县太爷信任,自然心智不差,也是个正儿八经考上的秀才,曾今也像周华一样固执又可笑,年轻时迷失在权利和银子的漩涡里,年纪大了方才渐渐有所感悟,只是在师爷的位子上坐了二十多年,突然抽离难免伤筋动骨,眼见着是快和阎王报道的人,也没有那么多的力气折腾。虽然没有抽离,但是却也渐渐达观明智,年轻时的那些荒唐恶事再也不曾做过。
明显的变化县太爷自然察觉,把自己的权利一点点的收回去,如今虽然还挂个师爷的名头,往日的威风却是再也没有了。
若不是这回周华在自己的客栈住下,县太爷也不会委派自己调查周华。
这么多年的师爷生涯,跟着县太爷不说是恶事做尽,却也十个人见了八个骂,近来在这客栈里做个掌柜的才好些。
他得悟之后忆起少年时做的事,也只心里有点不舒服,寺庙里多捐点香油钱而已,现在竟然第一次生出来了愧疚。
他苦笑着拍拍了了的肩膀道“你若是执意如此,我也不勉强你,只是……”他声音低了低,脸上一派恼羞成怒“只是,你也不打听打听,我赵生源在这兰县里,几时被人这样打过脸,我愿意助你,是看得起你,你这样不识好歹,拂我的面子,便也别想在这待下去了!”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了了紧紧的捏着拳头,眼眶泛红,却还是死死的憋着“是周华有眼无珠,看错你了!”了了抬起袖子,狠狠地往脸上抹了一把,因为动作太凶狠,擦的两只眼睛一圈都是红的“今后周华就当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了了从炕上蹦下去,炕有点高,了了震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自己爬起来,装作镇定的一步步走出去。刚迈出门槛就再也忍不住的大哭起来“不认识就是不认识,谁稀罕一个坏人。谁稀罕。”
和周华接触这几回,赵生源一直都知道周华年少老成,稚嫩里的镇定看着人喜欢也心疼,从来没有见过周华露出小孩子的一面,更遑论现在这样不顾形象的在外人面前大哭,像个真正的八岁稚儿一样,语气里有着不尽的委屈和伤心。
他心性坚定,既然决定把周华逼出兰县,就必然不达目的不罢休,虽然很想拉住周华好好的解释一番,也不得不自己忍住。
现在县太爷已经盯上周华,就必然不止自己一个人调查,现在只有离开才是最安全的。
若是和周华明说了,以他的性子,必会怕连累自己而不肯离开,这样一个孩子,他怎么忍心让他落在县太爷的手里。